“是吧，那制台你还要吗?我可以多拓印一些给你来收藏，或者送人。199txt.com”
“这样。”朱由检看了一会碑文，“你拓印一些小小的纪念品出来。折扇、团扇等等，都做一些。我们要对西欧那边下诏书了，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我打算先给他们送一些小小的礼物过去。不过我想问问，你这能不能拓印人像？”
“人像？可以啊，但是最好不要拓印太立体的东西。因为这个...我不好说，这个怎么说来着？”
“透视？”
“我不太懂。但是你把立体的东西拓印到平面上，就会很怪。就像一整条鱼你把他做成鱼干，它也和原来不一样了——啊，对了，有鱼拓。我觉得如果拓印埃及的那些立体的人像下来，恐怕也会拓成鱼拓那样。保真倒是保真，就是会把人拓得像一条铺在纸上的咸鱼。”
“也行，也不是不行。”
“那我就拓了哦，我让埃及那边拓几百份过来。”
“会拓印的人这么多?”
“当然多了。毕竟拓印石碑比自己买要便宜多了，还可以顺便练字。因为街上买到的印本，其刻工都无法保证，印刷的工艺也会影响自己。但孔庙里面的碑文，每一个字都出字名家手笔，刻工也当然是最好的。就光是为了那些字去拓印，然后拓回来跟着临摹，这都是很有用的。许多人就专门去拓来临摹，就是为了学习那些刻文上面的馆阁体。那可都是好字啊——而且不少碑文就是没印成书，不自己去拓或者买拓本就看不到。”
“欸，那...所有人都喜欢吗？”
“旅游纪念品嘛，当然会有人喜欢。有些人去哪玩喜欢在留个‘到此一游’，但那太粗俗的。我们直接把景点的文字拓下来，这也是一种留念。把景物带回来，总好过把自己的痕迹留在现场，那很碍眼。”
——从张煌言那里要来的几张都摆在桌上。还有一张是朱由检亲自上手拓的。
确实和张煌言所说，这非常简单。只是听了一遍，然后自己上手第一次拓了一遍，他拓出来的竟然和张煌言自己拓的差不多。
这甚至...甚至还有些好玩？看着那些自己一点一点地，精确地拓印下来，就像自己亲笔所写似的。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得到一份精美时尚的小小工艺品。
这可太好玩了。
“这算不算文创？”他问旁边的奥古斯塔。
“这就是文创啊。是文创周边，也是旅游纪念品呢。什么二次元折扇，二次元立牌，这里不早就有了？这可是领先全球五百年的文创产业啊~”
“这种方面确实总比外头开窍要早不少。而且这个...这个折扇很别致啊。老邵，做折扇方便吗？我也想学。”
“方便倒是方便，但我觉得制台你没必要学。你比较‘忙’。”
“高情商的说法是忙。滋溜滋溜。”奥古斯塔喝着茶，“低情商就是你没耐心。所以老邵的意思是，你从拓印上能收获的乐趣，恐怕没办法在编竹扇上得到。算了吧，还是别学了。那是文人的乐趣，你玩玩拓印就好。”
“诶诶，我是这么想的。”他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半身：
“这一张一张拓，其实有一点不好。你看，拓印本身不会损害碑文是吧？但这前提是规范的拓印。如果随便有谁都来拓印，还把墨水抹得到处都是，那不就会损坏碑文了？”
“理论上，确实。罗塞塔石碑是大理石，这倒是还好。但埃及有许多碑文实际上是刻在石灰石上面的，随意涂抹墨水确实会伤害石灰石本身的质地。不过能到达那些地方的，多半也是专业人士，其专业性应当有保证。我们可以对专业人士给予一定的信心——而且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确认，你们的人对偷碑文回去恐怕没什么兴趣，这也是为人所不齿的。这样令人不齿的东西，就算偷回去也未必能卖出高价。”
这是实话。朱由检知道，钱谦益喜欢玩金石学，恐怕有很大一部分愿意那是因为，这是个流行的爱好。
而且如果所有人都觉得这玩意令人不齿，这恐怕就没有什么掳掠回去的价值。就比如熊猫很可爱，很多人都想用麻袋把熊猫装回去养，但只有心理变态的人才会想要熊猫的毛皮。就算拿到了熊猫的毛皮，也不会有人愿意随便展示出来的，这确实是会被当成心理变态。被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无疑是悲剧。
“嗯。”朱由检点了点头，“虽然不能完全肯定，就像盗墓贼无法禁止一样。但作为对我国国民的信任，我觉得可以让大家来拓印，只要不带回去就行。偷东西是违法的，在哪都一样。诶对了，我记得端方——就是清朝那个端方，他们去埃及的时候是不是也带回来许多文物？”
“那是他们买来的，不是偷来的。明码标价。”
“不不，我认为这其中有个问题。”朱由检觉得这不太对劲“谁有资格，卖这些东西？”
“嗯？什么意思？”
“我再做个比喻——梵高死后，是谁卖了他的画？谁有资格处置他的画？他的债主吗？那梵高自己岂不是什么都没享受到？或者再看远一些——土地，是谁最先宣称占有了土地？那第一个把土地占为己有的人，岂不是进行了最完美的占有？大自然尚且如此，这是石碑本来就是有主的。它属于埃及人民，科普特人还没死光呢，没有人有资格贩卖科普特人的历史和文物。所以我认为，就算是买的也不行。我们应当禁止所有文物被购买，这本身就不合法。”
“不合法的占有，自然也不够成合法的让渡...嗯，有道理。那博物馆怎么办？”
“博物馆是另外的事。我认为可以定期借展，或者可以交换办展。但无论如何，不能拿出埃及国境，决不能发生任何形式行的所有权变更。购买就是协助销赃，是在助长那些强盗和窃贼的犯罪行为。如果喜欢，我们可以拓印碑文，我们可以借展回去，可以交换展品，比如把我们瓷盘子和狮身人面像交换来展出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换回来。但无论如何，但这些文物应当永久属于埃及的博物馆。我们和那些强盗不一样，从一开始应该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