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其中可能存在一个问题。159txt.com”奥古斯塔把茶杯放了下来，这确实是正事，她不好一边“滋溜滋溜”里头的珍珠和椰果一边说。
“问题在于产权。古埃及文物的产权属于古埃及人，这个好说。那么问题来了。”她指着外头，“外面那个罗塞塔石碑怎么办？那个算埃及人的呢？还是希腊人的呢？因为那是希腊人统治埃及时建造的，他在建造时的产权属于希腊人，但它出土在埃及的国土上。那么这个玩意儿应该是放在埃及的博物馆？还是希腊的博物馆？”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她希望能从朱由检这里得到一些答案。因为这个世界上埋在土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每样东西都要考究其到底“属于谁”，那恐怕会没完没了。
“你这怎么让我想到了什么妖精的魔法。妖精认为每件物品都属于它的制造者和第一个所有者，任何盗窃妖精物品的人都会获得诅咒；盗窃阿兹特克的黄金也会被同样的方式诅咒，变成幽灵船；盗窃光之山大钻石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这确实是一种魔法，这是詹姆斯·弗雷泽在《金枝》中提出过。如果从魔法的角度来说，这应用了魔法三定律中的触染律——即，每个事物在传递时都会留下‘魔法痕迹’。血缘、财宝、礼物等等，这些痕迹会形成一条‘触染链’。无形的锁链串联起链条上的每一环，无形之物可以沿着链条来传播。比如诅咒、业力、功德，还有风水带来的运势等等，都是沿着这条触染链发挥作用。”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提过。如果诅咒存在的话，他们就是这么运作的？”
“人们会‘认为’，它是这么运作的——因为我们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真的超自然魔法不是吗？人们只是‘认为’触染律是这么运作的。比如家里大人作恶，就觉得会报应在小孩身上。比如某人发了财，可能是因为他祖上积德。这是深深扎根在人类潜意识中的普遍观念，人类学上推测这种观念起源自人类对传染病传播的深刻记忆。因为传染病确实是通过触染律来传播的。这是‘诅咒’这个魔法的来源。”
“那就难办了...所以我们有时候确实可以通过魔法，或者说通过对人类集体潜意识的研究来办事——这就是业力啊。所有权的转移都伴随着业力，有业力就会有报应。业力永远不会凭空消失，因为史书会把这些事全部记下来。如果哪一天有什么清算之日，业力就会一起生效。”
“所以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埃及的文物固然需要留在埃及人自己的手上，但是可以借展，也可以举行交换展出。这是本着文化交流的目的，进行了使用权的短期让渡。这其中不但没有业力，还会有功德。就像小孩子穿的百衲衣，吃了百家饭等等。传播得越广泛，其上承载的功德就越大，自然也就越好用。这同样根据触染链来拿传播。触染魔法能传播的不只是诅咒，功德也在其中。”
“这算是解决问题的另一种办法？”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用这种办法吗，我的魔法师先生。不过你一般喜欢用白魔法，这是好事。虽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超自然力量，但你只要沿着白魔法的方式来行事，大家都会‘认为’你做了好事。因为白魔法是人类对历史上最美好一年的集体回忆。在历史上，人类应当也从互相交换礼物，互相提供帮助中收获了益处——这就是道德。白魔法的本质就是道德本身。‘得道多助’对白魔法最佳的注释。”
“所以我一直都是这样。我给自己保持高道德标准，嗯...怎么说呢。按照经常用的说法，它兼有实际意义和魔法意义，二者之间阴阳宁和：虽然确实是想要为将来攒些功德，以备将来在危难的时候能‘得道多助’。不过其实也是为了我个人的情绪，做好事能让我开心，这就够了。那么同样从魔法出发的话，似乎可以用这条路径来解决文物的问题。稍等一下，我找找看。”
他从抽屉里找了一阵，找出来一枚铜钱。
“永乐通宝？都盘出包浆来了？”
“我还挺喜欢盘铜钱的，盘在手里总有一股踏实的感觉。那么就从这个永乐通宝出发——南洋有不少酋长都在朝贡的过程中获得了大量的永乐通宝。而他们死后，就把永乐通宝随葬下去了。或者干脆就是找个地方藏宝，没死之前就把永乐通宝装罐埋起来，这种事也很多。那么，问题来了。永乐通宝是我们制造的，但是在南洋出土，我们应该把所有出土的永乐通宝都收归国有吗？”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确实没必要，因为显然永乐通宝上并没有什么‘诅咒’在里面。我们铸造永乐通宝时，其实是抱着一种‘百衲衣’的心态，希望它多多传播来积攒功德和福报。所以传播到南洋的永乐通宝，其上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回到远处’的诅咒，而是功德。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钱币这种东西，其传播本身也是一种历史价值。”
“那么，罗塞塔石碑怎么算？”奥古斯塔问，这个石碑就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它非常重要，也正好处在一个中间地带。
“那么我们同样从魔法出发好了——追溯罗塞塔石碑的起源，它是埃及托勒密王朝用来宣告自己统治的石碑。托勒密的君主认为自己想得非常周道，他礼敬埃及的神庙，击败入侵埃及的敌人，免去神庙和人民的税收，供养了神庙中的神兽。他认为自己做的和以往的法老一样好，他希望用这块石碑来说明自己对埃及的统治。所以，我们可以认为，这块石碑就是托勒密王朝献给埃及的，它属于埃及。它虽然有希腊人制作，但其上承载了‘希腊化时代’的历史。”
“那么...你要怎么处置呢？”奥古斯塔问。这个答案非常重要，这关系到将来一系列问题之间的“裁决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