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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仙侠 > 寡人刘玄德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湖海平生豪气(二)

这一日,荀或终于等来了他的客人。

来人是之前被曹操扣留,不久之前才返回徐州的陈家子,陈登。

“元龙与我家主公有旧,当年在雒阳之时结下的情谊算不得浅。此次前来,临行之前,他还特意叮嘱我,要我与元龙问好一声。”

荀或给陈登倒上一碗热汤。

陈登也不客气,抬起木碗,缓缓而饮。

饮了几口,陈登将木碗放下,笑道:“当日于曹操帐下纵论人物,我便以为玄德天下豪杰,远在本初之上,如今果然大破本初。天下虽大,可日后谁还能做玄德的对手?”

荀或笑了一声,“元龙也不差。只是世上事,最怕的便是一个孤高自许。如今我家主公虽然战败了本初,可这中原之地,毕竟还有不少英豪。”

“兖州有曹孟德,豫州有孙文台,扬州也尚有袁公路。至于徐州,你家主公陶恭祖,也非是寻常人物。”

“好在我家主公唯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时常自省,以防行事不密,落下祸患。”

陈登点了点头,“有理。确实不可小觑了天下豪杰。所以文若此来,难道就真的只是来拜访我家主公不成?”

荀或笑着摇了摇头,“和聪明人不说假话,元龙湖海豪杰,我若是说只为拜访陶公而来,既是欺你,也是自欺。”

“此行,只为徐州而来。”

陈登神色不变,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今我家主公重病在身,倒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不然换了往日,即便他对玄德看重有加,可于他而言,私人情谊,终究比不得天下大事。”

荀或笑了笑,“本该如此。”

陈登自顾自的倒上一碗热汤,“可知要取徐州,关键在哪几人?”

荀或点了点头,“郑玄弟子孙乾,闻名州里,其人又对迎来送往之事极为熟稔,一州之人,皆对其赞颂有加,故而可做士人表率。”

“糜家世代经商,财富冠绝一州,即便是当年陶恭祖强健之时,也不敢轻易得罪糜家。商人地位虽然不高,却也不可轻视。可为州中新起之秀的表率。”

陈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下荀或的说辞,“文若所言不差,这两人确实是要取徐州的关键。只是其中最为关键一人,却是如今代主公执掌州中军马的曹豹。之前与曹操一战,徐州军虽然战死不少,可一州之地,总是能聚拢起些兵马来的。且徐州军中的精锐,丹阳兵,其实在与曹操一战中的折损并不大。而如今这支丹阳兵,就在曹豹手中。”

“不解决曹豹,即便孙乾和糜竺二人站在你们这边,也是全无用处。”

荀或静静听他说完,笑道:“元龙所言虽然有些道理,可却并不全对。曹豹此人手握兵马,确实有些麻烦,可却不是取徐州的关键。”

陈登觉的有些有趣,“不知文若以为取徐州的关键在何处?”

荀或笑着望向陈登,“此中关键,便落在你陈元龙身上,能得陈元龙者,可得徐州。”

陈登笑了一声,也不否认,饮了口热汤。

他原本之前觉的已经足够高看荀或,只是如今看来,到底是小看此人了。

荀或笑道:“陈元龙湖海豪气,我家主公时常提及。常倚门而望,愿君早归。今日事已至此,元龙,意欲如何?”

陈登将碗中热汤饮尽,以衣袖抹了抹嘴角,“当初与玄德在雒阳相见,曾许诺玄德日后若是来了徐州,定然要请他尝尝我徐州渔获。不想人事起伏不定,转眼之间,已然过了多年。不过只要故人仍在,依旧算不得晚。”

他笑道:“陈元龙,恭请玄德入徐州。”

…………

糜竺家中,本该作为主人的糜竺却是坐在下首,身侧是前来拜访的孙乾。

而反客为主的,正是自荀或住处出来的陈登。

陈家名门,糜家虽为巨富,可相较起陈家,便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加上陈登此人素有谋略,故而此间行事,三人都是以他为主。

此时糜竺之弟糜芳在外狩猎方回,与堂上众人打了声招呼,随即朝后院走去。

陈登笑道:“子仲,你这个弟弟远不如你,日后只怕难做大事。甚至说不得你糜家也要败落在他手上。”

陈登自然不是信口开河,他向来看人极准,至今还不曾出过错。

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可此人全然不关心家族事,还有心外出狩猎。

如此人物,如何能当家做主。

糜竺自然也知道自家兄弟的性子,他也曾说过他不少次,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即便他说的再多,糜芳依旧是我行我素。

此时糜竺笑了笑,也不接话。

陈登不再提及此事,转而笑问道:“知道你们二人不方便行事,之前我已经替你们去拜访了荀君。”

如今曹豹手握兵权,下邳城中的军备自然也是此人管辖。他表面上对孙糜二人信任有加,可暗地里,早已派手下士卒盯着两人的宅院。

当日在陶谦的床榻之前,三人各有心思。

孙乾是郑玄弟子,刘备之师是卢植,故而两人可说是同出一条文脉,所以孙乾属意将徐州交给刘备,合情也合理。

糜竺是商贾出身,看重的自然是利益,商家之术的最高境界,本就只有四字。

奇货可居。

当初刘备刚刚占据青州,他暗中就有所资助,可以说的上是雪中送炭。如今若是再帮刘备取下徐州,又可以说是锦上添花。

有此两番情谊在,想必只要日后刘备做大,他们糜家也会水涨船高。

更何况,当初他也曾偷偷前往青州见过刘备一面。

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物。

他如今所想的,只是如何将徐州卖个好价钱。

他们二人心向刘备,曹豹则不同。

之前扬州袁术曾令人暗中找到过曹豹,许诺只要曹豹能将徐州献出来,他就可以表奏曹豹为徐州牧。

到时徐州之事,可全凭他一人做主,全然不用再看他人的脸色。

如此重利,曹豹自然心动。

他心知肚明,如今他虽然能掌控徐州大半兵马,可一旦陶谦去世,徐州必然要归属旁人。

不沦落到何人手中,到时候他这个前任州牧手下的心腹大将,只怕就会成为新任州牧的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所以如今他对同样被陶谦看重的孙糜二人严防死守,若是双方真的撕破面皮,那便只能出动兵马,斩杀二人了。

孙乾苦笑一声,“主公如今真是病的湖涂了,不该将兵权交到曹豹手中,日后必定为祸。”

陈登夹起一快桌上的鲜鱼。

只是凑到嘴边,忽的又想起当初刘备在雒阳时的劝告,犹豫再三,最后将鱼重新放入盘中。

他笑道:“病湖涂了?你还是小看咱们的徐州牧了。我看陶公只怕清醒的很。他半生心血都在徐州,如今托孤在即,自然想要选个真正有本事的。玄德确实与他年轻时极像,当日一见,他与玄德也确实极为投契。只是仅仅如此,就足以让他选定玄德做他的托孤之人吗?远远不够。”

孙乾饮了口酒水,他也觉得陈登所言的才是真相。

陈登叹息一声,“而且依我猜测,也正是玄德与陶公当年的性子太过相似,他才会更加迟疑不决。昔年的陶恭祖,可是个自少年之时起便身骑竹马,吵嚷着要做大事的人物。后来执掌徐州,又是何等的风光,只是如今如何?与曹操一战,彻底打没了他的心气。”

陈登给自己倒了杯酒,笑道:“他如何会不怕与他极为相似的刘玄德,会是下一个陶恭祖?他如今迟疑不决,托病不出,也无非是想要你们各凭本事罢了。”

三人都是稍稍沉默。

平生恨事,美人白发,豪杰迟暮。

陈登打起精神,望向糜竺,笑道:“不说此事了,说来我倒是有一事不明。当初曹操携大胜之势,兵临徐州,想必也曾招揽过糜家,曹操也是一时人杰,子仲可曾有过心动。”

屋中三人关系极好,自然不就不存在交浅言深。

糜竺笑道:“曹操当时自然是有过招揽的,毕竟我糜家的钱财还是不少的,不论放到那个诸侯手中,都是能做出些事情来的。”

“其实当初在曹操起势之初,我就曾刻意去见过此人一面。我自认还有些眼力,此人确实是个超世之杰。只是下注这般人物,富贵功名,自然是有的,可整日也要提心吊胆过日子,害怕有一日钱粮不足,便要寻个由头,拿我糜家充了公。”

陈登笑了笑,“子仲倒是看人极准。若是被曹操这种人先得了势,玄德这种人想要再做出些事情来,只怕就不容易了。”

“不过如今还好,不能更好了。”

…………

下邳,曹豹府邸。

这些日子曹豹可谓是春风得意。

陶谦病重,一州兵力大半都落入他曹豹手中。虽说之前经历与曹操之战,一州郡县多有破损,可若是涸泽而渔,重新拉起个几万人马,也不算难事。

如今唯一让他有些担忧的,就是那个忽然而来的青州使者。

虽说这几日荀或也好,孙糜二人也好,都安静的很,可他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安,总觉的这些人会做出些事情来。

想到此处,曹豹不由得叹息一声,可惜陶谦只是病重,若是就此死了才好。

死了,他也就不必有如今这么多顾及了。

曹豹低头打量了一眼桌上的请帖,发帖之人正是不久之前才返回徐州的陈家子陈登。

陈家虽然是高门大户,可此人久在雒阳,极少在徐州露面,这次折返徐州,更是曾被曹操扣留在军中,城中一时沦为笑谈。

按理说他与此人素无交集,一时之间,他竟想不出陈登为何要邀他前去赴宴。

如今他兵权在握,陶谦又卧床不起,在这下邳城中,他谁也不惧。

他看向一旁追随了他多年的副将,问道:“你猜陈登此举是何居心?可是有何阴谋?”

那副将只是恭声道:“读书人造反,十年不成。这些人平日里连杀只鸡都不敢,如何还敢有别的心思?想必只是见如今将军势大,这才想要拉拢一番。”

曹豹点了点头,觉的这个姓赵的副将说的有道理。

只是他还是叮嘱手下了副将几句,赴宴之时,要多带些人马,免得那些人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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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邳城中,陈家有一处私宅。

宅院门口,陈登在此相候。

曹豹在身旁侍从的扶持下翻身下马,望向门口直身而立的陈家子,“豹一介武夫,如何能劳元龙在这里相侯。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落了陈家的面子?”

陈登神色不变,只是笑道:“如今将军掌管州中兵马大权,陈家日后还要靠将军多多照拂。”

曹豹面露得意之色。

陈登微微低头,扯了扯嘴角。

还好,世上总归是蠢笨之人多些。

陈登将此人请入宅中,两人路过长廊,走在后院的青石台阶上。

曹豹感慨连连,“陈家果然是世家大族,便是私宅也是修建的奢华。想我们这些沙场上厮杀的武夫,即便是百战余生,将血都流在战场上,只怕都未必能攒出这样一间宅子。”

陈登如何听不出他言语之间的意思,笑道:“曹将军说的是,之前是我等不曾体谅到将军的苦处,若是将军不嫌弃,今日酒宴之后,便将这所宅子赠给将军,将军以为如何?”

曹豹自然是假意推辞,“无功不受禄,何况是如此大的一间宅子。”

只是他嘴上说着无功不受禄,目光却依旧在不断打量。

陈登笑道:“今日请将军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不算大事,也不算小事,可至少也值这间宅子。”

曹豹笑了笑,心中的戒心又减下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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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中早已摆好了酒宴,陈登请曹豹坐在上首,曹豹则是半点也不推辞。

酒至半酣,曹豹忽的笑问道:“陈君是聪明人,想必如今的格局也能看的清楚。主公病重,州中兵权都在我手中,这些日子我半夜常常惊醒,唯恐辜负了主公的重托,你们陈家是徐州名门,所以元龙啊,我有一事相问。”

他将手中酒杯放下,微微眯眼,“你认为若是主公再难回天,这徐州交到谁手中会更好些?”

陈登似是愣了愣,随后很快笑道:“曹君以为应当如何?”

曹豹笑道:“如今扬州袁术袁公路,四世三公袁家子,其人更是名闻天下。若是能入主徐州,自然是最好不过。”

陈登点了点头,饮了口酒,“想必更重要的是,袁公路曾与曹君许诺,若是能的能够入主徐州,将来便举荐将军为徐州牧,一州大事,一言决之?”

曹豹闻言也是一愣,随后忽的醒悟过来,今日之宴只怕远非看上去那般简单。

他抽刀而起,遥遥指向陈登。

“看来今日元龙请我前来赴宴,并非是心怀好意。”

陈登一笑,依旧是神色不变,“请将军饮酒自然是好意,此次本想劝将军迷途知返,只是如今看来,着实艰难的很。所以为徐州的日后计,只得取下将军性命了,还请将军体谅。”

曹豹气笑一声,想要杀他,还想要他体谅,这个陈登莫非是失心疯了不成?

他冷声道:“你敢杀我?且不说如今兵权大半在我手中,若是真的杀我,你陈家也是覆灭之祸。再者,如今宅院之外的兵马不少,只要你敢动手,片刻之间,此处就会被夷为平地。”

陈登笑容古怪,“将军还是太高看了自己一些,也太小看咱们主公了。如今主公重病不假,可真的到了要连兵权都要交给旁人的地步不成?”

曹豹又是一愣,心中有些惊恐。

当初他自陶谦手中接过兵权之时,确实不曾想过此事,只当是陶谦重病在身,不得不如此。

只是如今想想,陶谦这种人,哪怕是有口气在,兵权之事,也绝不会假手于人。

陈登见他神色变换,笑道:“看来曹将军已然想明白了。你敢前来赴宴,无非是仗着手中兵权罢了,只是兵权是主公所予,主公能给你兵权,自然也就能收回去。”

“曹君,没了兵权,你的生死,其实半点也不重要。”

曹豹入门之时带着数十护卫,大多等候在门外。此时随他在屋中,护卫着他安全的有七八人。

坐在下首的陈登将手中杯子摔碎,原本他就坐在下首,背向门口,此时起身勐然退去。

曹豹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下护卫一拥而上,陈登身后的护卫挺剑上前,与众多护卫战在一处。

以一敌多,却是半点不落下风。

曹豹心中迟疑,不知城中何时出了这般高手。只是如今他心中想的更多是该如何脱身,而且屋中起了这么大的动静,院外的军马为何还不进来相救,难道真的被陈登说中了不成。

只是还不等他想出应对的计策,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数十持刀汉子闯入其中。

陈登笑道:“曹将军,何谓世家名门?你终究是不曾明白。所谓名门,既要有上的了台面,满口锦绣文章的读书人,也要有手染血污,不计性命的幕后之人。今日就有劳曹将军,为我试试这些死士的斤两。”

事到如今,曹豹自然再无退路,一死而已。

在曹豹死后,陈登走出宅子,见曹豹手下那个姓赵的副将正站在门口处等待。

见陈登出来,此人笑道:“少家主,看来曹豹已然死了。”

陈登打量了这人一眼,“这么多年,曹豹待你不差,如今见死不救,可会有些伤心?”

汉子摇了摇头,“大势如此,自当日曹豹与袁术暗中联络,便注定了他今日的结局。”

陈登点了点头。

眼前这个名叫赵寻的汉子,在他们陈家的家谱上应当叫做陈寻才对。

只不过此人并非主脉,而是旁系,自小便被送到了军中,摸爬滚打,连番血战,才能有今日。

陈家送入军中的自然不只他一人,可大半都死在了战场上。

正如之前陈登与曹豹所说,一个家族,总要有明面上的面子,也要有暗处的里子。

陈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辛苦了。”

陈寻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担忧,“来之前,如少家主密信中所言,我和主公坦白了身份,只是我担心主会因此对陈家心怀芥蒂。”

陈登闻言一笑,“放心,主公既然让你来了,那意思便再清楚不过。”

“既然此间事情已经了结,接下来,也该去见见咱们那位卧病多日的主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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