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顺便问他要不要去打猎。185txt.com这是难得的休假，休假可比工作重要得多。嗯，我有时候觉得，我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劳逸结合。自己喜欢放假，我也喜欢给别人放假。不过老邵你觉得这妥当吗？”
“不好说。但老实讲，劳逸结合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许多人忙忙碌碌地办不成事，许多忙忙碌碌地把事情办成了。但也有许多人，一点都不忙，但照样能把事情办了。我不好评价本朝的列为皇爷，但我觉得嘉靖老皇爷是有心术的人。为了制台你自己的身体着想，我觉得还是应当学一学那位。诸葛武侯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当了恐怕要短命。”
“确实，所以我就更得把他叫来休息了。”
“额...制台，张苍水大概休息得很好，他现在恐怕还挺开心的。他在忙的东西，确实很厉害。我看不太懂，但其实也算劳逸结合了。”
——“这是...什么东西？”朱由检目瞪口呆地站在张煌言后面。只见他在野地上支了个挡风的围挡，自己在里面支了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堆浆糊、浇水，纸片，还有一堆小零件，似乎是在做什么手工。旁边已经摆了一堆成品了，都封在雅致的长条形小盒子里，每个盒子上都贴了张纸条，但还没完全封好。
小盒子堆了一堆，上头贴着的条子五颜六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制作魔杖——里头那套东西也确实像是在做魔杖。
“啊！制台，你来得正好。”张煌言站了起来，倒退着出了小小的围挡，好不弄乱里面的东西，这才出来说话，“制台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你现在要打开吗？”
“礼物？那倒是好，有礼物我是很乐意收的。在哪呢？”
“稍等一下。”他进了小小的围挡，从那堆长条形的小盒子里抽出了一个贴了红纸条的，双手捧着递给了朱由检。
“啊这，多谢。”朱由检也双手接过来，他还有些意外。
其实很少有人特别送他礼物，因为他不缺什么，别人也知道他不缺什么。因为从来没显露出针对某些事物的特别爱好，给他送礼物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而且说实话，他的私人社交圈也非常狭窄。不清楚他喜好的人也摸不清他的脾性，所以也很少有人来主动送礼。
这方面，鼻子最灵通的钱谦益就是这样。钱谦益从来没有私下里送过他什么礼物，不过干活的时候倒一直都很卖力，也从来不找麻烦。钱谦益在他这里扮演的从来都不是麻烦制造者的角色，他只是麻烦的搬运工，负责收集麻烦事然后转角过来——当然，这也不代表那些麻烦里头就一点没有他的事。毕竟转交什么意见上来，可全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就比如上次他差人来提交“谷贱伤农”的事，这里头很难说没有他本人的意思在里头。
有时候，朱由检也会觉得钱谦益的做法值得思考。他总是习惯把自己的爱好、喜恶，都完全展露在人前。他完全不是个面目模糊的，深不可测的智者形象。他反其道而行之，看着到处都有破绽，但其实这也帮助他扩大了私人社交圈。因为都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喜欢搞金石嘛。
金石学是个非常雅致的爱好，而且喜欢搞金石学的人特别多。哪怕跟他不那么熟，都会想要和知名的金石专家钱牧斋交流一下学术问题，一来二去也就熟了。熟了之后就可以建立私人的社交圈，这样哪怕两边有不一样的战队，至少人情还在这里。最后就算要清算，也会对他手下留情。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钱谦益明明什么都不太懂，却能当上东林魁首。因为他人脉太好了，在南直隶的社交圈混迹了几十年，而且一直担任国子监祭酒。他的人脉广得惊人，声望也极高，即使是远在天边的郑芝龙都会想要把自己的嫡长子郑森托付给他当土地。
而且最有趣的是，朱由检也觉得这个人...没有威胁。似乎确实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钱谦益躲过了前面的大清洗，而且一直到现在都担任首辅。他这个人总来不会超出自己的“面具”来行事，一举一动都给别人一种“安全感”。虽然朱由检实际上并不太喜欢他，但一路上也都想着给他送些礼物——这简直就是个吉祥物。他把有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吉祥物，而且所有人都买这个账。
“欸，苍水啊。”朱由检忽然也注意到，那里头有一张特别的蓝色纸条，“如果这些全都是礼物，那里头那些是送给谁的？”
“绿色的送给同学，紫色的送给家人。还有橙色的，橙色的送给上峰，青色的送给下属。我一个一个都题了落款盖了章。啊，那还有个贴了蓝色条子的，专门送给钱阁老。制台你这个贴了红条子，已经在你手上了。”
“嗯？”
竟然这么多？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打开了盒子，是扇子，平平无奇的小礼物，看起来不值得这么隆重地送。
但他打开折扇，他呆住了——
扇面上白纸黑字，但不是熟悉的汉字，而是整张拓印下来的古埃及文字，是罗塞塔石碑的铭文。做成折扇时似乎经过了裁剪，边沿的文字都不太完整。但也可以想见，这让做出来的每张折扇都变得不一样。左边第一根扇骨上盖了章，也有张煌言亲笔提的落款：制台惠存，煌言谨呈。
“这是什么？”
“啊，制台，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爱好。我们玩金石学的时候出去旅游的时候，看到各地的石刻字画都想要留念。所以拜托林庆业林将军给我拓印了埃及的石碑送来。给不玩金石学的，我们一般做成折扇再送人。同好之间，比如钱阁老，我们都是送整张的。欸，其实就是旅游纪念品，一些小小玩意儿不成敬意，只是表示到此一游——毕竟，我总不能把石刻切下来偷走吧，我带走了别人去旅游就没得看了。制台要是喜欢，或者制台也要送人，我也可以帮你做一些。我这还剩不少碑文的拓印呢，人像和埃及字都有。也可以做成团扇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