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但我明明看到路两边有田地，里头似乎还种植了麦子？可是为什么有麦子，却看不到村庄？”
“啊，那是一种特殊的赋税。301book.com您所经过的道路，是奥斯曼大军通向维也纳的必经之路。凡是在君士坦丁尼亚集结的大军，必然要从这里经过。所以按照苏丹的要求，某些特定的村庄会在路两边种植麦子。这样大军经过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收割来吃。”
“就食？那你们的补给呢？”
“补给？没听过这种东西。一路上总会有农田的，自己的土地上有自己的农田，别的土地上有别的农田。城市里也有粮仓，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围攻过去，大军总会有粮食。”
“那吃完了呢？”
“吃完了就撤退啊，反正一年的战争就这么长。”
“那你们开战的目的是什么？这有什么意义吗？”
“额...”卡拉帕夏想了想，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直到奥斯曼灭亡之后，他才有了些头绪：
“或许开战的目的，就在于开战本身。我知道震旦喜欢使用机器，那么您应当也知道。机器要经常使用才不会生锈。奥斯曼国家的存在，就是为苏丹的国家寻找一个‘意义’。战争为国家服务，国家因战争而存在。近几十年，战争的频率大大下降，所以奥斯曼国也在我的目睹下一步一步走向不可逆转的衰落。”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张图上都是灰尘？”
“是的。苏丹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在埃迪尔内指挥过战斗了，所以这张在埃迪尔内保存的图册没有人动过。”
“你们之前不是有个喝大了的苏丹？”
“那位更经常对波斯开战，因为他认为对欧洲开战缺乏收益。毕竟我们不会强迫基督徒改信，基督徒再多也是归入基督徒的米利特。他们只交税，并不提供兵役——搞钱很容易，到处都能搞到钱，不是非得找基督徒的麻烦才能找到钱，但人不那么容易搞到。只有征讨同为回教国家的波斯才能得到广大的回教领土，我们才能从那些领土上的人里面征兵。”
“我不能理解。”这些事实冲击了林庆业的三观，他没想到这种国家竟然也能活下来。
“这可能就像我们无法理解鱼鳞图一样。我想凤凰王大人之所以想要这些地图，也就是为了厘清奥斯曼的治理方式。毕竟罗马要继承奥斯曼的治理方式，他自己得理解一下。”
“确实。”林庆业信了。这种东西，他完全搞不懂，他觉得搁到朝廷里面，满朝文武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点点图都要发愁。他们会奇怪，这种国家是怎么膨胀到这么大的。
“看起来你们对于牧养‘人’的学问上很有研究。”林庆业把图纸叠放起来，“你们那个爱喝酒的苏丹，做得很对。我带入你们的情景来看，对你们来说确实是人更重要。土地只是用来容纳人的牧场，只要把更多的人纳入到治理下，才能调动这些人来为你们的国家劳作。不够，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可以接纳移民吗？”
“我想完全没有问题。别说罗马，就算奥斯曼也会完全接纳移民们的存在。现在是罗马的时代，我想罗马应当会组建一个‘震旦米利特’，让震旦人自己实行震旦律法。我想震旦方面应当可以直接派人来管理，直接在君士坦丁堡设立机构。这完全符合公平循环的逻辑，也可以让震旦移民直接和罗马的元老院进行对谈。你们朝鲜人，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也是划定到震旦米利特中。”
“这种事情反过来看就完全不可能啊！你们的人跑来，可是要占地的！”
“我想，这恐怕也是震旦和罗马能够共存的基础？我没想那么多，但就我个人来看这似乎没什么问题。罗马会敞开大门，欢迎普通的客人——当然也会欢迎尊贵的客人。只要交税就行，尊贵的客人可以交尊贵的税，罗马会愿意为交税的客人服务的。只要交税，客人们在这里的房间里可以随意些，罗马只负责楼下的前台服务。”
“你们真的是在经营国家？难道不是在经营旅店？”
“凤凰王大人都说了。奥斯曼是伪装成国家的旅店。我想，既然凤凰王大人认可奥斯曼的治理原则，那么他应当也觉得罗马也可以当酒店吧。我觉得这很好，尊贵的震旦客人可以在罗马得到良好的服务，这就是罗马的待客之道。”
“那图上的这些是...”他指着地图。
“啊，这些是员工，员工而已，他们不是客人，当然不用这么客气。您可以看到，这些员工的数量很少——在奥斯曼的统治下，土耳其人的人口从来就没有占到多数。因为一个酒店不需要太多的员工，现在的数量就正好。而我们耶尼切里，就是被苏丹直接招聘来的服务生。我们竭诚为每一位愿意交房租的客人提供服务，当然也负责催收房租就是。在奥斯曼，这种循环可能没那么明显。但是在罗马，我们恐怕要直接了当地说‘我们就是个旅店’了。”
“那么，我祝你们好运。祝你们开业顺利。你们的礼节是握手是吗？”林庆业伸出了手。
“是的，尊贵的客人。”卡拉帕夏显露出了耶尼切里特有的修养，和林庆业握了手。当他知道震旦那边的人都不喜欢进行肢体接触，所以并没有握住他的手心，只是用手指来握。
两边握了手，林庆业就把地图交给了后头的锦衣卫，让锦衣卫把图收好。
“不过，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客人，我们只是朝廷的随行人员。所以...你们有没有房费不那么贵的？酒店也有中等房间是吧？”
“有有有。”卡拉帕夏进入了营业的状态，“您也可以住在上等的房间的套间里面，那应当有给随从准备的位置。如果你们觉得合适，也可以和挂靠在尊贵客人的名下来入住。我在阿拉伯那边见过这种情况，就是需要有一个担保人才能自由行动。你们可以直接让震旦人——你们叫‘皇朝人’，让他们来担保。我觉得凤凰王大人应当不会拒绝这个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