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最后的最后，是这一招吗...”
克里斯蒂娜看着面前的“路线图”。sangbook.com路线图的最后，是百万漕工。只是不是应天的百万漕工，也不是大运河的百万漕工。而是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滋生的非农业人口，这些人口在前现代大多都会被放弃掉。但现代化和全球贸易让他们得以被养大，进而找到自己的工作，开始用自己的手养活自己——
这些全都没错。这是美好的，是正常的，是令人欣喜的。这也象征着人类继农业革命后再次迈上一个台阶，这是新的“好时代”。
“这明明全都是好事，但我怎么看着就那么吓人呢...”克里斯蒂娜把路线图放回桌上，还是心有余悸，“会不会爆炸？”
“当然有可能炸。我不能光给自己埋雷是吧？我为什么要特别针对自己的国家呢？要埋雷大家一起埋雷——而且，这不算是埋雷。这是将全人类拧在一股绳上，让全人类搭上现代化的快车。大明是车头，其他人都可以在后面的车厢上坐着，大家一起走向美丽新世界。谁要是想不开把车厢断裂，然后打算自己用手推，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耽误了其他人被打死，那也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个，有办法避免吗？”
“无可避免。就像你要长大，饭量会增加，体重也会增加。总不能光长个子不长体重把，又不是拉面可以搓圆捏扁。总不能光长个子，不长饭量吧？小时候吃一小碗饭就可以，大了就得吃一整碗饭。粮食不足的时候，就更容易饿着自己。你不能因为怕被饿死，就不长大了。更何况，要是不去作死，谁会差这一口饭呢？”
“可我感觉‘作死’的几率非常大啊，谁能保证将来的国家社会不会重新堕落到优胜劣汰的丛林模式？”
“你担心吗？”
“我不担心。”
“那不就行了。童年总是要结束的，我可不觉得自己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类的所有问题。我只是希望，能够解决‘前现代’的问题，好让一些不改带到现代的问题早点处理掉。就比如牙套要在小时候就戴好，长大了再戴牙套不知道要受多少罪——这个道理，大多数人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只是大多数人在小时候没有条件去戴牙套，有条件的时候已经晚了，免不了要受罪。”
“所以，你是想着，让‘每个人’都尽量不留遗憾是吧？”
“这是我的愿望。毕竟一个国家的命运是由无数人的人生汇聚成的，虽然国家的命运会继续发展，但当代的人就只活在当代。早作准备才能不留遗憾，等整个世界真的变成克苏鲁就晚了。”
“我，认同你的看法。”克里斯蒂娜拿起笔，在路线图上签了字，“虽然这份文件不会公开，但签了字就有仪式感了。这也就意味着，我认可这个未来。在我们的要打造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可以在壁炉旁边烤火。但如果有人执意想要自己面对严寒，进而冻毙于风雪中，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有没有什么简单的话来总结？”
“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就是这样。朝贡是自由的，所有的朝贡国应当秉着自愿的本意来朝贡。没有人强迫他们，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当然，与世界逆行就要做好相应地准备。我们并未给每个国家都下最后通牒，这只是我们自己因为得道而多助罢了。”
“听起来这好像比强迫他们朝贡更可怕...”
“那是当然。强迫他们来朝贡的话，有什么问题就都是朝廷的了。但如果他们自己来朝贡，这就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管理——那他们大可以不选嘛。大不了就是被甩开在现代化之外罢了，不要紧。大不了就是用不上茶叶、丝绸和瓷器罢了。这也怪不得我们，因为我们想卖给谁就卖给谁，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我怎么感觉你在卡人脖子？”
“我其实不喜欢用商品卡人，因为这是违背经济运行的规律的。但是，江南织造局是皇家的私有财产啊，我当然可以自己决定，我想不卖给谁就不卖给谁。就像我不喜欢这个人在我店里坐着，那我就请他出去——江南织造局之外，皇产之外，全都随意。反正我也不会干涉百姓们自己的选择。”|
“喂喂，你确定朝廷不卖，真的不会有人去走私？”
“嘿~那就走私呗。这不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钱还是自家人赚了。等于我直接在他们家里抽一道消费税，我觉得很好嘛，没什么问题。”
“我们的这个世界，还真是自由啊...哈哈...哈哈哈哈...”克里斯蒂娜干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我在想，这还真像是你们的做事风格。至少从道理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就像边关互市似的。你完全有不买的自由，但你因为不买而产生了其他问题，和朝廷没有一丁点关系。你觉得，其他人会接受这个路线图吗？”
“我觉得会。因为这完全继承了朝廷现有的政策，和现行体制几乎没有区别。现在的边贸也是隔着长城开展，所售卖的货物其实也都是朝廷控制下的匠户生产。可以说这完全就是朝廷自己的私有财产，朝廷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别人是管不着的。至于郑芝龙这样的事嘛，朝廷一直就没管。现在看起来也没必要管，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那就行了。问题不大。”克里斯蒂娜往后靠了靠，“你们的朝廷认可，我也认可，我们这个世界的‘现代’的雏形，差不多就这么塑成了。余下的，就是些具体的修剪工作。”
——“列队！”林庆业站在高门的窗口，朝鲜兵在高门的院子里排队。
“现在，请制台训话。”林庆业让到旁边，让朱由检站到窗口前。早晨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又潮又冷。不过这些朝鲜兵还要赶路，确实得早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