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引呢？”
“花完了啊！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手上现钱没了’，我们已经把茶引丝引之类的当现钱来用了，但我们已经失控了票簿。you-pin.com江南织造局的订单都排到了明年去了，我手上还有一本没开封的。但要是把这一本也开了，怕不是连我师父都要遭不住。”
“那么，咱们往回倒一倒。我本着负责人的态度为你把关——为什么，朝廷之前愿意兑付你开出来的单子？”
“因为定价权完全在朝廷手上。你看这张。”郑成功提交了一张表，交给奥古斯塔看。
“诶，这个是...很珍贵的材料吗，这史书上没有吗？”
“这是实时报价，用后即销，史书上当然没有。这就是现在的报价。”
奥古斯塔扫了一眼，眼睛在第一行就停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自看见这些数字。
第一行的左边写着，贡使朝贡生铁的价格。
价格是，3.75文每斤。
另一边是朝贡中用来抵押货物的价格。铁锅，1875文一个。
“...”奥古斯塔抬起了头，“我确实是知道很离谱，但这个价格真的有人买？”
“就这，抢还抢不到呢。每天各路使团那是又换衣服又调座位，生怕被人看出熟人。”
“等会，你们现在还没抓完骗贡的？”
“邵指挥，你来说你来说。”郑成功把凳子往后挪了挪，让邵纲走近些。
“我们刷过了。”邵纲一手提着茶壶，一边给朱由检添着茶，“现在我们确信，所有的朝贡使团都是来自朝贡国本国的人员，完全正常。但实际上，不是所有朝贡国都能组织得起商队，他们的商队里面总要找人来代理。这里头的代理人，就经常有一家代理商同时给几家供货。他们除了额定的‘方物’之外，其他的全都是帮代理商‘捎带’进来的。就这，还得排队呢。”
“所以你们到底怎么定价的？”奥古斯塔把纸翻了过来，对这邵纲，“按照价格来换？3.75文一斤，还不到白菜的价，换1875文的铁锅？那岂不是一口锅要换五六百斤铁？疯了吧？！这哪有赚头啊！”
“所以这张表只有左边的价格是真实的。我们进口铁，确实是按照白菜价，或者还不到白菜的价。右边嘛，是可以溢价的。所以经常说我们‘三倍返还’、‘五倍返还’之类，就是打个折。现在100斤铁换一口锅，问题不大吧？”
“好像还是有点大病。不过似乎正常些了。”
“这就是正常做生意的价格，打了很多折扣了。表上还有其他东西，瓷盘子6250文一个，普通白绢1250文一匹等等，这些都可以议价。不过这也看情况，比如我们和蒙古人做生意的时候是不议价的，因为蒙古人压根就没钱。我们是实物换实物，一头羊一口锅，一头牛十口锅，鹿皮狐狸皮都是一换一，傻狍子半价，熊皮一张换三口锅。”
“这划算吗？”
“就这...”
“就这还要排队是吧？”奥古斯塔已经会抢答了。
“是要排队，排很长的队。”
“那既然生意这么好，我觉得没问题。那么具体的方案是什么？我来核算一下。”
朱由检放下茶杯：“所以我们这次，要全线开动。上次的丝引和茶引，其实只是江南地区和丝产区和长江沿岸、连带着福建的茶产区一起参与。这次我们要让全国上下都参与进来，把广东的铁锅、四川的蜀锦等等全部调动起来。以前因为混乱而关张的各个制作所，现在全部都要重新开工，重新招人。我们要把订单派发到全国去了。”
“这会增加各地的负担吗？”
“我认为，会。”朱由检点了点头，“但实际上这也可以提供农业之外的就业人口。因为现在徭役已经取消了，无论如何，让人来干活就得花钱雇佣。只要不是强行征发来的，问题就不大。雇多少人算多少人，全都是多出来的就业，是好事。”
“但是，这套体系里，似乎并没有花钱？”
“这就我真正觉得头疼的问题。虽说之前一直在准备，但我们已经准备好展开这个‘换货贸易’的网络了嘛？在这个体系中，白银只是用来计价而已，它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交换。我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用庞大的，四五倍的账面去回赐”
。虽然账面上一直在赏，但我们可以实打实地把各国的贡品拿到手。”
“那么，你需要什么货物呢？”
“我认为应当看中一点——就是质量。”
“质量？什么质量？”
“就是描述物体惯性大小的那个标量。”
“...”奥古斯塔还是没明白，“这是什么理论？”
“这就是我要提出的——质量主义换货原则。原则上，我们可以亏些账面上的钱。但因为我们双方实际上都没有使用货币，所以账面上的不重要。抛开账面来看，我们要从外面获得什么呢？答案就是，质量。我们生产的铁锅很轻，却能换回来数百倍质量的生铁。我们生产的丝帛也很轻，但几匹丝绸就可以换一头大象回来了！”
“所以你想把‘质量’当做标准？或者说，重量？地球上反正都差不多。你这是在重商主义之外，有个‘重重主义’是吧。那么原因呢？”
“原因就是，如果没有发生金钱交换，按我们就没有办法知道物体的具体价格了。但不管是什么物品，重量都是其天生具有的性质。越重的东西，通常就代表其上投入了稀有的资源。而越是‘轻’的东西，上面就一半就凝聚了更多的技术。”
“好像不太靠谱诶。”
“确实不靠谱，但说别的，别人恐怕听不懂吧？”
“...”奥古斯塔悟了，“我明白了，这是个可以操作的方案。用‘重量’作为参考值，比虚无缥缈的定价更有效。而且绝大多时候时候，绝大多数时候，这都能朝廷带来收益。随便用手搓出来的一匹丝绸，无非是用了些生丝而已，要多少有多少。你们流失的质量都是...可再生的？”
“诶，你悟了。不流失质量的意思是，我们用可再生的，大风刮来的，太阳晒出来的资源所加工成的‘好东西’，去交换别人身上的矿石之类。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甚至可以不留出‘质量’，却能收回来一大堆东西。收回来怎么办呢？”
“收回来就处理。铁矿、硫磺，该去哪去哪。实在不是就卖了，我们可以在渤海湾下面挖坑埋起来。只要持续地输入这些不可再生的资源，我们手上掌握的自愿数量就会不断增加。这个方法有问题，但是简单又粗暴。而且便宜，时兴。我很喜欢，我觉得钱老头也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