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办啊，不好办。185txt.com”
几百年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被授予政治任务。他们骂过罗马主教，骂过莫斯科主教，谁都骂过，但那是奥斯曼逼的。
虽然，就个人意愿而言，他们未必不想骂。比如骂罗马主教不识大体，骂莫斯科主教过河拆桥等等，虽然都有奥斯曼的命令，但他们也乐意借着奥斯曼的命令来抒发一下自己的不满。
但现在，罗马已经回来了。罗马归来，还要做同样的事吗？
众人都面面相觑。
“约翰尼休斯阁下，您怎么看？”
沉默了好半天，他们还是决定先让备份最高的希腊老头先发言。
“还是诸位高明先发言。”
“不不不，牧首大人您先说。”
“对对对，是牧首大人您应该先说。”
“好吧。”拄着银杖的老头站直了些，“我们就单单说这件事——凤凰王大人说，就事论事是一种美德。那就这个事情而言，我们做得对吗？”
“额...”胡子更长些的希腊老头回答，“但就这件事的性质来说，完全没有错。来自罗曼诺夫家族的菲拉雷特并不是一个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上主的人，他有妻子，有孩子。他的入教本身就违背了圣规，让他担当莫斯科牧首更是匪夷所思。可是...”
“可是什么？你大可以说出来。”
“罗马刚刚光复的如今，我们应当试着去弥合因为奥斯曼而造成的分歧，去找回诸牧首区对君士坦丁堡的信任。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不适合去谴责他们。”
“所以诸位也认为这是个政治问题？”
众人都沉默了——因为这说实话确实是政治问题，而且非常离谱。“法皇”这种事发生在哪里都很离谱。宗教领袖随意染指世俗事务，这也正是过去他们拿来批驳罗马主教的论点。而牧首生儿子当沙皇，这种事可比教宗劲爆多了。
“那么。”牧首打破了沉默，“我想知道，诸位对这件事之外的消息有什么看法——你们知道这件事的意义吗？既然这是政治问题，我们就谈一谈政治。在这神圣的圣殿里，在这最接近天上之国的地方，谈一谈地上之国发生的事。”
“所以牧首大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您一定要寄出这封信？难道您真的收到了震旦的胁迫？”
“这不是为了震旦，这是为了罗马。‘正统大公教会’，同时侍奉天上之国和地上之国。因为人，只有在地上之国的时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教会的产生完全是个政治因素，我们也无法脱离政治来谈问题——所以，君士坦丁教会会成为罗马再征服的先导，在罗马大军抵达之前，我们的信会先抵达那里。有谁反对吗？”
有人反对，但他们没有说话。希腊老头中有将近一半都站了起来。
沉默是一种美德，他们没有在圣殿里喧哗，只是默默的站起来，然后离开。
“那么，留下的诸位，都愿意为罗马复兴的事业而出力？”
依旧没人说话，每个人都盯着桌上的纸。但他们选择留下，本身就可以说明问题。
牧首清楚这一切的原因：实际上奥斯曼对东正教会的控制并非面面俱到。大多数后，奥斯曼只会决定牧首本人的人选，而无法控制到教会的每一个成员——他们连高门的成员都控制不了，当然也控制不了教会。
所以君士坦丁的东正教会中，存在不少真正的“信徒”。在那些真信者面前，约翰尼休斯知道，自己只是个“神学家”。他也知道，他作为神学家的态度让他变得“可以谈判”，这也是奥斯曼选他作为普世牧首的原因。
然而如何，总有不少人愿意为自己所认同的正义而奉献全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在罗马不例外，在奥斯曼不例外，在新罗马当然也不例外。
“好吧，那么。正统大公教会在此决定，开除莫斯科牧首菲拉雷特的教籍，对其实以咒逐之罚，并且要求莫斯科主教本人立刻来到伟大的新罗马，在这圣殿中为他们的行为做出解释。否则，咒逐之罚的范围将会扩大。”
他弯腰，从书架上拿起那张纸，自己叠好，自己收了起来：“具体的措辞我会自己拟订，就不劳动诸位了。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可能和诸位所期望的有些落差。但我会向诸位证明，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正义。现在，散了吧，我要在这里拟订最后的措辞。”
——8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牧首还在这件阅览室里。
这里冷得像个陵墓，牧首点着火，在此处拟订最后的信件。他毕竟是个教徒，这种内容他还是想要在离上主更近的地方来完成。
“在天使的注视下完成，想必这也是得到了天使的准许吧。应当是这样。”牧首自言自语着。
“约翰尼休斯，你觉得这样就可以逃脱神的制裁？”
“什么人！”黑暗中的声音让他伸手就抄起了书架。这书架可以折叠，打起来人也和折凳一样顺手。
黑暗中，一个人影越走越近，走到了灯火旁——一个希腊老头，胡子很长的那个。
“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回来。就只有你一个？”
“这是我个人的决定。我回来直面你这个叛徒，我也知道你会在这里等着。您的心中充满怀疑，奥斯曼选中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不过，虽然只有我一个来了，但来的不止我一个。你要对莫斯科的兄弟们施以咒逐，就和我一起去天使的圣像看，看着天使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念一遍。你不敢，是不是？你依旧在怀疑。”
“我有自己的工作，不和你们一样可以随时选择去隐修。如果没有什么事，请你离开这里，否则我要叫卫兵了...等等，你带了东西来？你手上是什么！把玻璃板放下！你要干什么！”
“规律没有办法惩戒你，我用经书来惩戒你！看看是你的头结实，还是玻璃结实！”
“你想干什么！”牧首抄起银杖就架在半空，要格挡打过来的圣经。
“打，有胆子你就打。”白胡子老头高举玻璃板，“你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一旦你把它打碎，圣经的原本就不完整了。打碎了一版，我还有三版！我看你到底敢打碎几版，我也想看看你的脑袋能扛得住多少张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