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茫然地在街上走着，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199txt.com有那么几天，他真的做了大维齐尔，执掌了整个奥斯曼的国权。然而仅仅一个下午，他的大维齐尔就没了。
高门里还是那些人在干活——维齐尔们在塔里开会，书吏们在旁边笔录。唯一的区别是，那个画框被封起来了，不会再有人坐在里面看。
为什么呢？因为震旦人直接坐在外面听，根本就不用坐在墙壁后面。开会要求使用波斯语，而他知道，自己的那些看起来像同行的同行，里有有不少都会波斯语，甚至可以每几个小时就换不同的人来。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维齐尔还是维齐尔，他又做回了原来的花匠。只是
“街上的人好像少了不少啊...”
“你们街上的人本来很多吗？”
“好像，本来也不怎么多。”
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能和这位震旦的禁军统领聊天。理论上两个人是同行，但旁边这位可不是什么高门奴隶，而是军户。
“军户，是高门奴隶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这问得有点放肆。但您竟然愿意单独和我出来聊聊，我想您应该是愿意告诉我的。”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其实对照的，是奥斯曼的西帕希。军户区别于民户，是对行省制和中央集权的一种折衷。在国家的关键要地，在各级政府难以触及的地方，或者在某些皇帝需要的地方，就会设置——实际上是分封军户，我们军户都是世袭的，从将军到士兵都是。”
“原来是这样！原来震旦是把西帕希当做耶尼切里来用？可是奥斯曼这里怎么没人想到？”
“因为我们的军户有400万，400万大军，驻扎在全国各地。足以支持我们优中选优，哪怕一百个人里面选一个，也有4万百里挑一的精锐可以使用。我们不需要像奥斯曼那样从全国各地抓奴隶，自愿为朝廷办事的精锐能排几万人的队，而实际上运行禁军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人。”
“完全不一样啊...看来我的比喻太麻烦了。”
“无妨，我们今后就是同僚了。因为现在没有什么高门奴隶，所有奴隶都被解放了。你们现在是罗马的内卫，身上都有梅花印。今后我们有不少工作要对接，所以最好彼此间熟悉一下——这城里都是你的熟人吗？我看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你。”
“他们可能是在看您，因为您身上这套...”
“这套怎么了？”
“您这个布料，这是最名贵的震旦龙纹布。只有苏丹的后妃和大太监能穿。他们可能觉得您是罗马新任首领大太监。”
邵纲愣住了。他朝四周看了看——确实是有不少人在惊奇地看着他。
“你们这群土包子...简直俗不可耐，山猪吃不来细糠。破例买来逾制的东西，不好好收起来，反而当宝贝来用。”
“这不能用？”
“当然不能用。真要盘算起来，你们每个人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把这么大的一个城市搞得和鬼城一样，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兴许是昨天刚刚打完，今天还不是所有人都敢上街...”
“你以为我们之前没进来调查过？这里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玫瑰寺，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额...这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和我一样，觉得什么都变了。但是仔细一想，好像什么都没变。甚至食物配给都没有取消，甚至还是耶尼切里在发面包，连发面包的人都没换。”
“你不满意？”
“满意！我可太满意了！我简直是...简直不能想象到更好的结果。虽然我当不成大维齐尔，但大维齐尔的死亡率都能和普世牧首竞赛了，那可是比当海盗还艰难的高危职业。”
“呵，你知道就好。那烫手的山芋你拿不稳，趁早交出去，交给那些文官，这对有好处。为了表彰你不是功劳的功劳，我们这才给你安排了一份特别的差事，让你继续统领罗马的内卫。”
“所以这和您说的一样，什么都不变？”
“对，暂时是什么都不变。在威尼斯那边开完会之前，这里暂时什么都不变。当然，我也不知道威尼斯什么时候开完会。”
“那他们要是一直开不完会呢？”
“那就另说，反正你们的任务是在威尼斯选定罗马执政的人选之前，在我们的指挥下提前开始罗马的内阵工作。不过，他们也不会很慢就是，我听说那个老总督年纪不小了。如果他一命呜呼，莫林将军应该是担当威尼斯总督的不二人选。等他们内部平息了问题之后，就可以决出最终的人选了——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不出意外，那么我...”
“你别想那么多。暗杀解决不了问题，只有该死之人你能帮他死，不该死的人是杀不死的。因为如果问题不在他身上，而在于这个‘局’。所以荆轲刺秦王根本就没意义，秦王扫六合是奋六世之余烈。杀了一个始皇帝，最多推迟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罢了——但前面几百年，六国都没备战好。他们能保证在下一个十年二十年里就能攒起来合纵灭秦？这么短时间能办好，前面那么多年干什么去了？所以不可能救活燕国的，该死还是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有远见的人已经开始练习隶书了。”
“您说的这些...太复杂了。”
“就是说那么你杀了一个莫林，还会有莫林二世，莫林三世，莫林四世。杀了等于没杀——威尼斯这局势，是你杀几个人就能理清的？说不定莫林死了，他们反而更快就选出人来。多给你几年又怎样，你们还能玩出花来？奥斯曼都办不成的事，瘸腿半吊子罗马就能办成？那还不如你接着当耶尼切里。”
“啊！！我懂了...我懂了。您的意思是，罗马得真正健全地运行起来，内卫才有未来。保持现在这个临时状态，内卫反而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一切都是临时的，我们的这点权力可能随时都会翻过来。只有等靴子落地了，所有人才能安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