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宫...这听着也不像是在我们有生之年就能建造出来的东西。sangbook.com这真的可能吗?”
“很可能哦。”奥古斯塔坐在她旁边——她到的要迟些，因为她只有在确认完全安全之后才会进城。修筑奇观也是她喜欢的。
“水晶宫，真的可以修？”
“实际上水晶宫是用铸铁做的，全都是铸铁件。”
“铸铁件难道不会塌掉？铸铁会生锈吧。”
“因为是这么一回事——当初修水晶宫的时候，就考虑到要把水晶宫拆掉。因为水晶宫只是第一届万国博览会的会场，并不是永久性建筑。它设立在伦敦的一个公园里，甚至在修建的时候还要保证不弄坏公园里的树。水晶宫是1850年9月开始修的，第二年10月就拆掉了。”
“那些铸铁都拿去回收了吗？”
“那倒不是。因为水晶宫出乎意料的受到欢迎，虽然它本身是容纳展品的展室，但它实际上就是第一届世博会最成功的展品。所以在展会结束后，水晶宫被原样拆除，挪到伦敦郊外当做纪念碑。水晶宫就在那里一直待到20世纪，最后因为火灾而焚毁。”
“英国人，是怎么防锈的？”
“因为露天铸铁件其实没那么容易生锈而损坏，沧州有铁狮子在那里，每天风吹日晒几百年也不见损毁。当然那是个工艺品，不是结构件。水晶宫这么大一个钢铁建筑，肯定搁不住几百年。但从1850年搁到1936年，其实没太大问题。天上下的又不是酸雨，淋湿之后也很快就晒干了，问题不大。”
“那还真是可惜啊。这第一个水晶宫，将来也会在野地里生锈吧？”
“不会。”坐在窗子旁的朱由检摇了摇头，“第一届水晶宫被使用完之后，会立刻熔了回收。我们不会让别人看见水晶宫生锈的模样，水晶宫一定要从头到尾都是亮闪闪的，这才是光之城应该有的样子。光之城可不能生锈，光之城要一直都闪闪发光。”
“那么...只要把水晶宫立起来，就是摩天大楼了吧？”
“技术上是这样。”奥古斯塔回答，“其实水晶宫就是第一代摩天大楼的雏形，只是它是躺在地上的。水晶宫有39米高，世界上第一座摩天楼——芝加哥的家庭保险大楼也就只有42米而已，10层楼的高度。换言之，水晶宫如果是一座楼的话，那它已经可以算是摩天大楼了。”
“那两个的技术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在于混凝土。芝加哥保险大楼不是水晶宫这样花房似的展厅，而是用混凝土把铸铁的柱子包起来，然后外面砌砖。这样内部的生铁柱子不沾水，这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技术难度在于...只有柱子能用生铁。”
“那还有什么？”
“还有梁。克里斯蒂娜你不知道东边怎么搭建建筑的，所以不太熟悉。钢筋混凝土建筑，其实和东边的建筑法式非常接近，都是用梁和柱来称重，所以我不担心技术上怎么实现。所以东边可能很快就会形成一套新的‘营造法式’，这次是用钢筋混凝土来造。但问题就在于，梁的结构——柱子可以用生铁，但是梁必须用锻铁。”
“那按照之前的规划，只要能用钳子夹住的就可以锤出来。这个能锤吗？”
“不能，这不是一个锤子能搞定的，这也触及了当前技术的边界。但也只是刚好在边界，这需要炼钢技术进行一些突破。从钢铁的科技树来看，现在离批量生产铸钢的阶段只差最后一步——甚至不是理论上的进步，是需要一些工具上的进步。”
“什么工具？”
“需要一个转炉，就和做爆米花的东西差不多。这叫做‘贝塞曼转炉炼钢法’，其制钢原理其实和灌钢法一模一样。和贝塞曼同时期的美国人威廉·凯利也发明了类似的办法，而他是直接从当时雇佣的华人铁工那里学到的。和传统灌钢法的主要区别是，它非常大，这需要做一个巨大的可以倾转的炉子，然后往里鼓风。这种办法可以用真正制造出可以铸造的铸钢钢水。”
“出来钢水之后呢？”
“之后再锤就行了，用锤来定型。不过这已经超出了钳工的范畴，值得去思考。”
“这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而且是政治问题。”这次是朱由检回答的，“你可以看到广东那里的钢铁所，有成百上千个。实际上每个钢铁所只需要十几个人，就可以产生大量铁锅。那些铁锅无论是做板甲、武器，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都非常合适，销量也很不错。但如果贝塞曼转炉炼钢，一个钢铁所的十几个人根本就搞不定全套流程，至少需要成百上千人。”
“也就是说，这会改变生产和雇佣的方式？”
“恐怕是的。如果采用贝塞曼转炉炼钢，那么生产过程就无法零星地在钢铁所内展开，必须进入到大型的钢铁厂里进行。劳动力和生产工具都会集中在一起——而且可以想见，这种铸钢制造会摧毁江南和广东繁荣那成百上千个钢铁所，失业人数十几万往上，而且全都是有技术有水准的铁匠。那到时候乐子就大了，我不能得罪工人爷爷，工人就是我爷爷。”
“那这一切，值得吗？”
“关键就是不值得啊！大明的钢产量已经够用了，而且并不贵。贝塞曼转炉炼钢解决的主要是铸钢的问题——但就日常使用而言，不管铸出来的还是捶出来的都没什么区别。我们根本就没有大量使用铸钢的需求，除了钢梁，因为钢梁实在太粗了。所以就算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去实现贝塞曼转炉炼钢，那也只会造成失业潮。如果没有需求来使产业良性地扩张下去，那简直是在花钱找不自在。不只是给别人找不自在，也是给我自己找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