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米尔！卡西米尔！你的人都去哪里了！”
威廉推门进来，卡西米尔还是坐在原地，和前几天一样。bookzun.com
“有事吗？”他从桌子后面抬起头，“我很忙。”
“你怎么也在看书？你们瓦萨家的都是喜欢一天到晚坐在这看书？你怎么也好几天动都不动。”
“无聊的时候，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事。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教会，那里安静——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你让召集议会，我已经召集过了。要没什么别的事，你也最好别来找我。办完了事，你就赶紧回柏林吧。”
“我就是要问议会的事——你的人呢？人都哪去了？”
“什么叫‘我的人’?我只是他们雇来看林子的守林员，这林子不是我的。我会在这里坐着不动，也是因为山中还有一头白鹿等着我去猎取。”
“我不管你什么白鹿白熊。我是问，你的议员都去哪里了？”
“人都不见了？”
“对，全没了！他们说，今天要开会，要召开军费案的会议，这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卡西米尔在桌上一堆卷册里翻找了一会，“你看，这是熊掌催要军费和补给的信件，我已经签字了，现在正在转交瑟姆议事。后头的事情我管不到，他们什么议好了就会拿出来新的一份政令让我签字，我也签字就是。要是算时间，他们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要开始讨论。”
“难道瑟姆还有别的地方能开？他们要讨论军费案，难道还能甩开我去别的地方开会？难道不需要我去？”
“他们确实可以在你不在场的情况下开会，因为瑟姆议会从来都到不齐。如果一定要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能开会，那所有的瑟姆就都没办法召开了。所以，瑟姆即使是在缺席的时候也可以召开，只要人数达到一定比例就行——当然，各省实际上都有权拒绝联邦瑟姆的政令。如果各省的代表当时实际上不在场，那么拒绝的理由就非常充分了。”
“那如果，联邦议会和省议会最终无法协调一致呢？”
“那可以造反嘛。”
“造反？！还能造反的？”
“我以为你提前研究过‘黄金自由’到底是什么——或者，这东西离谱地超过你的想象了。黄金自由实际上包括了一些更离谱的东西，《1573年亨利西亚条款》有明文规定，任何一个施拉赤塔都可以通过武装造反的方式来对抗波兰国王。这甚至不是叛乱罪，条款已经规定这不是叛乱了。”
“我看过，但我以为那是写着好看。各地的选王制都有这种花瓶似的条款，实际上不会有人真的去用...等等，不会吧？不会他们真的用？”
卡西米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侧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面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城墙上挤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波兰国王本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盛装的王后扶着椅子悠闲地看风景。大主教无聊地闭目养神，比起看人，他更乐意去看国王脚边那只小黑狗。
“这是什么画？”
“这幅画叫《鸡之战》。图上的场景，是波兰在进行内战。来自利沃夫的施拉赤塔叛军正在克拉科夫城下，国王在城头看着。”
“内战？等等...这是哪一年的？”
“你发现了盲点——这幅画是克拉科夫，而不是华沙。因为鸡之战甚至早于《1573年亨利西亚条款》，它在1537年就发生了。所以，你察觉了没有？这种半合法的武装叛乱，甚至不需要《亨利西亚条款》条款的确认，这在波兰有非常悠久的历史。而国王，你看画上就知道了，国王根本无所谓，王后也无所谓，谁都无所谓，只是站在城墙上面看热闹。”
“那早饭的呢？”
“如果下面在热火朝天地攻城，你觉得上面还能这样悠闲？实际上在画面之外，城下造反的施拉赤塔和城上完全是一个状态。上面看热闹，下面在那里武装巡行——我觉得那甚至都可以称之为游行，因为他们只是排好队绕着克拉科夫转圈，两遍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开火。那场面要是让波兰之外的人看到，恐怕还以为那些施拉赤塔要发动耶利哥的号角来进行魔法攻击。这种半合法叛乱，在波兰这里叫做‘罗科兹（rokosz）’，是个匈牙利的地名，因为隔壁匈牙利的马扎尔人也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国王的。”
“那这个叛乱，被处置了没有？”
“如果被处置，就不叫半合法叛乱了。所有叛乱者都被全部赦免，而国王答应他们几条并不重要的要求。他们唯一的战果就是在等待谈判的时候吃光了城外的鸡，所以这场战争就被叫做‘鸡之战’，你叫吃鸡战争也可以。除了被吃掉的鸡，没有任何人在本次战争中受到伤害。”
“这...”威廉，他愣住了。他盯着这幅画，好像画中的人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觉得，这不对劲。”
“这当然不对劲。”卡西米尔喝了口茶，“我有理由相信，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别人编的故事，这只是瑟姆中的大贵族编出来嘲讽那些乡下施拉赤塔的而已。那场战争的受害者肯定不止那些鸡，国王恐怕也没有那个闲心坐在城头看风景。但这并没有改变这件事的性质——罗科兹是半合法的，可以通过政治途径来解决。只要解决得妥当，没有任何人会被处罚。历史上只有一次，只有一次罗科兹造成了大规模的死伤。时间并不太久，大概是...”
卡西米尔翻开自己的笔记，他像在教廷里做答辩似的，特地为面前这个勃兰登堡的亲戚做好了笔记。
“1606年，泽布日多夫斯基叛乱。这场战斗爆发了直接的武装冲突，双方参战人数超过了8000人，仅一次战斗就伤亡超过200。你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次能打起来吗？因为这场罗科兹的征讨对象并不是波兰国王，而是瑟姆。换而言之，这是施拉赤塔间的内战。施拉赤塔只有在爆发不可调和的内战的时候才会认真起来，而且也不会真的下死手。两边实际上只打了一次，然后就为了控制伤亡而开始谈判。所以你明白了吗？施拉赤塔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虽然你也是，但是...你毕竟不一样。施拉赤塔真正的力量来自于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