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和炮队算在一起的。151txt.com具体的事情是国姓安排，我没过问。让莫林的人喝茶，这是在对欧洲人做一些调查。不过我想问问你，你喝茶要加奶吗？还是加糖？”
“我？我什么都不加。我反而会觉得这种口感很高级。对了，这是什么来着？”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那位——
“是单宁。”奥古斯塔回答，“茶和红葡萄酒里面都有单宁，茶来自本体，葡萄酒的来自葡萄皮，所以不加葡萄皮的白葡萄酒就没有单宁。它可以提供一种独特的口感，在不同品类的酒里面有不同的体现，有时候会更好喝，有时候会影响品质。大概好喝的时候，可以叫做‘收敛感’。茶嘛，归根到底是冲泡的，不像酒窖藏了许多年。酒里面的单宁所提供的口感一向都比较稳定，茶的单宁好不好喝就不好说了。太浓太淡，还有冲泡时间的长短，都会影响口感。”
“啊对，我就是觉得这种收敛感很高级。”
“那多半是因为你喝的是高级茶叶。”朱由检捧着茶杯，闻着茶香，吹着茶汤，“这可是国姓送来的武夷岩茶，怎么泡都好喝。你知道我给那些威尼斯人的茶叶是什么吗？你手上这个武夷岩茶，散装卖的时候要用称银子的小戥子来卖，要精准到‘一钱’。”
“那他们喝的茶按什么计价？论斤卖？”
“不不，根本不称重，甚至都不论包。郑森他说，这种茶虽然有一砖一砖的小包装，但卖的时候从来都是论箱卖，一箱一箱卖。一箱有多重，一包里面有多少，根本就不管。蒙古人就爱喝这个。”
“蒙古那些大汗也喝这个？”
“对，他们只和砖茶，别的一概不喝，就算是也先太师，他也是抱着茶壶往下吨吨吨，茶壶里泡的也全都是茶砖罢了。”
“那这玩意儿多少钱？”
“不按钱算。茶马互市，就是直接拿一整箱来换一匹马。蒙古人买去之后也把茶砖的小包拿出来当‘大额货币’来用，一头羊大概十几包，牛是三十多包。他们也买羊肉，半扇羊大概三五个茶包就能换到。和我们有称银子的戥子一样，蒙古人偶尔也会把茶包切碎来卖。所以有些地方为了迎合掰茶的需求，就在茶砖上预先压制出巧克力似的条纹，用的时候直接掰就行，喝的时候也方便分块。”
“好家伙...其实我还没喝过那种，让我尝尝怎么样？”
“我好像也没尝过...你等等。”朱由检示意邵纲去拿一包来。
“那制台你得等等，我们这没备着。”
“锦衣卫那里也没有？”
“谁喝那个啊，那都不算是茶，连个好歹都喝不出来，全都一样。我们好歹都是喝三块钱一斤的龙井。那个茶砖我见过，硬得能砸死人，尤其是中间最干的那块，我寻思搁到大炮里发射也能打出来完整地一块，也不知道是怎么压出来的。”
“那好像真的不太好喝...算了，我也尝尝吧。老邵你去弄一块来吧，然后...然后泡一点点，不要泡太多。我先尝尝。”
——半小时后
“咚！咚！”，帐篷外面每“咚”一下，朱由检觉得地皮都在震。
“老邵...没问题吧？”
“没...问...题！”邵纲每说一个字，外头就“咚”得一声。
“你在干什么呢？”
“等等，马上就砸开了，我运个气。嗨！！”
外头“咣当”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碎了。
“好家伙，比拆个人还费劲。制台你等一下，我把茶砖劈开了，这年头有点长...你要不要来看一眼？你确定要喝？”
听着这动静，朱由检都有些犹豫了。
他望着旁边的克里斯蒂娜：“怎么样，你要喝吗？”
“我本来不打算问这件事，但是莫林早晨来找我谈了谈这些茶的问题，所以我才要自己喝。那就，喝一点？喝一点应该不要紧。蒙古人天天喝呢，也先太师也喝，应该没问题。”
“那好吧。老邵，泡一点，一点点就行。”
——五分钟后，茶泡好了。邵纲提着个黄铜的小茶壶进来，朱由检把茶杯递过去。
“制台，我不太建议你喝一小口。”邵纲举着茶壶，“我建议你倒一整杯，然后一口闷了。”
“为什么？”
“因为蒙古人就这么喝。你也听到声音了，这玩意儿实在是硬得能砸死人，我刚才用小刀破了半天都没破开。要早知道得破这块茶砖，我就把剁骨头的大刀拿来了，那玩意儿才好切，要么就拿闸刀来闸。”
“够了够了，小刀就行，你那些玩意儿怕不是拿来拆人的...”
“拆人都比这好拆。总之我建议你一口闷，要不然搞不好要吐出来。”
“好吧...”他举起茶杯，“那就多一点，倒满一杯。”
邵纲二话不说，倾斜茶壶——深红的茶汤倒进杯中，和茶汤一起倒出来的还有碎渣似的茶叶末。每一块茶叶末都不大，但极不规则，像扯碎的布头。
再把杯子收回来时，香味已经很浓郁了。微微温热的茶汤上，飘着大大小小的一层茶叶碎渣，看起来并不那么“美妙”。
“好吧。”他也没管太多。也先太师都喝这玩意儿，想来没什么问题。仰头一倒，他就把一口茶闷下去了。
“嗯.......”他咂了咂嘴。
“怎么样？”克里斯蒂娜也捧着一样的茶，但她还没喝。
“比想象地要好不少，只是有点怪。不苦，甚至没想象中那么涩。但是怎么好像有点酸呢。老邵，这正常吗？”
“就是这个味，没错，我喝过一模一样的。”
“这玩意儿多少年的？”
“我看看包装纸。诶呀，年头不错，是天启年的！”
“噗！！！”
克里斯蒂娜刚一口茶下嘴，立马喷了出来。
“这能喝？”
“照理说能喝。”邵纲放下包装纸，“陈年砖茶反而别有风味，只要保存得当就好。这块刚才切的时候还极硬，保存的应该不错，才有特殊的陈茶风味。其实这种还挺难得的呢，也先太师也就喝这么陈的好茶。”
“普通的就好，普通的就好。”克里斯蒂娜看了一眼朱由检——他已经望着杯子在发呆了。
“有那么怪吗？”邵纲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啧啧，很正常啊。要真是给威尼斯人的那些当年的茶，还没怎么储藏过的，那才是真的涩。您手上这块20年陈的，我看只有罗马皇帝才能喝吧，毕竟也只有也先太师才能喝这么好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