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羁縻的角度来说，敕书制度很失败吗？”
“可以这么说。186txt.com它实际上并不好把握，因为没人能拒绝银子。他还让羁縻本身变成了生意，让‘封’和‘贡’脱离。但换句话说，只要‘封’‘贡’二者不脱离，我认为问题不大。”
“有道理，果然还是专业人士的意见靠谱。”克里斯蒂娜深以为然，“封是下对上的义务，贡是上对下的回报。封贡天然合一，但如果二者脱离，导致有那么一些人贡而无封，贡本身就成了生意。羁縻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一下。这有什么专门的称呼吗？”
邵纲一边答着，手上还在从外到里传菜——不过这个名字他还是想了一会：
“当年好像是叫居停之利，这就是对此事的专称，不过许多年没提了。居停，字面的意思是寄寓，意思是让这些归附朝廷的‘夷王’得到些利润，来压制那些不归附的夷王。后来的事情，就都知道了，所以也就没人再提‘居停之利’这一茬。说来，好像朝廷里的衮衮诸公也不知道吸取教训，现在‘联虏平寇’这一茬的事也没人再提了。哦，对了，制台你尝尝这个，新菜，干烧虾仁。”
“啊，我就等这个了。”朱由检把面前的盘子挪开——他面前已经堆了三个盘子。按照习惯，菜上桌之后他不直接从盘子里取菜，而是有侍餐的人给他盛一份。这屋子里就邵纲一个人，也就是邵纲给他盛了。每次一小盘，他也吃不了太多。
“我是不太在乎威尼斯会不会拿到什么‘居停之利’。只是这个地中海红虾，他们可以多供一些回去，应该拿船送到南京吃。反正虾子可以在水里养着，回头让他们试试。”
“是。”邵纲点头应下，“这虾确实不错，勾了这么厚的一层芡，竟然都盖不住虾子的香味。我听国姓说，他之前也是直接吃虾肉，但他发现这虾的虾油别有滋味，就把虾油也烧到汤汁里。哦呦，这个味道，做贡品也够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该把‘那个’给他们了吧。”朱由检抬起头。
“哪个？”克里斯蒂娜望着他。
“就那个。既然要让他们进贡，又要让威尼斯听话，那么就终于要把‘那个’给出去了。我来给？还是你来给？”
“哦，你说‘那个’...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你来给吧。毕竟车同轨，书同文之后，接下来就得是‘那个’了。”
——“莫林先生，现在你离天朝只剩下一步了。”
“是。为了...为了忠诚与震旦和罗马，我已经向克里斯蒂娜承诺过，我会确保威尼斯和震旦同调。我也可以向凤凰王大人您保证，我昨天向克里斯蒂娜陛下保证的依旧有效。我可以代表威尼斯，主要威尼斯人的生活方式不发生改变，我有充足的信心说服其他的威尼斯人。无论是碳税也好，高等拉丁语也好，什么都行。”
“那么，你还差一步就能最先进的朝贡国同列了。碳税，包括火车之类，是要并轨车同轨。颁赐给你们汉字来制作高等拉丁语，这是书同文。但你们还差一步，就是‘度量衡’。现在，我就把度量衡颁赐给你，授赏吧。”
“是！”莫林低下头，双手捧起，准备承受“重担”。
重担，是物理上的重担。他觉得这些度量衡一定很重，但也有可能颁赐一些象征性的器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落到他手里的竟然是...
“这是，铜笛？”
一个铜管，轻飘飘地落在他手里，盛放在一个托盘里。
“它叫，黄钟。”朱由检望着他，“你手上捧着的，就是‘震旦’的度量衡。长度、重量、容积，乃至音律。我国使用的度量衡，即是‘同律度量衡’。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你手上那个铜笛。优雅而精准，这就是礼乐的象征。”
“所以...我要吹它？”
“一般不用吹，但需要验证的时候就吹它。你应该知道，度量衡必须要标准，而人体的尺寸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标准’。即使是用谷物累计，也没有办法统一谷物的长势、重量等等。但有一样东西，它绝对准确——那就是音高，无论何时何地都绝对准确的‘音高’。你手上的黄钟，既是物名也是音名即是黄钟大吕的黄钟。它是按照十二平均律定准的一枚律管或者叫定音器，调律波长公比数为1.059463094，你手上这枚定位绝对音高的‘正黄钟音’。乐器的声音来自材质的振动，所以黄钟和长度和容积就是黄钟的音腔。所以所有发‘正黄钟音’的定音器，它们全都一样。你手上这枚定音器的长度定义为2尺，内径定义为5寸，他的容积为定义为0.5合，它所容纳水的质量也是重量单位的基准。其实本来应该累黍计量，现在换成水了。”
“这...所以，我可以拿着它来演算所有的度量衡？”
“没错。因为人会出错，但音高绝对精准。如果这枚定音器出了问题，那么一定是人的误差，而不是绝对音高的问题，因为绝对音高不会错。它的长度和容积都可以直接得出，不过重量需要间接运算。你们威尼斯应该有复制这枚定音器的能力，只要完全按照原样来复制，它就可以放到任何一处，成为度量衡的‘原器’。另外，这枚黄铜的定音器是临时替用，也只是象征性的，毕竟黄铜也会朽坏。我们会另外颁发玉质的定音器来，那是一整套礼器，但用法还是一样。礼乐礼乐，礼乐不分家嘛。你们可以趁早对威尼斯使用的度量衡进行换算，另外定音系统也最好调整成12平均律——这可是附赠的大礼，我就不代表皇室受你们的版权费了，这可是皇室的研究成果。”
“我...我代表威尼斯，收下了。”莫林的手有些颤抖，他之前以为这只是象征性的仪式，没想到竟然真的从天而降这么大一套“礼乐”砸到头上，“那现在就要改吗？”
“改吧。度量衡——审度、嘉量、权衡，都调整成标准样式。当然叫什么名字无所谓，你们可以用罗马式的，也可以用自己的习惯的单位，也可以定成3.3333黄钟尺之类，但是定准都要以这枚黄钟为基准，而不是什么原始的‘肘尺’。将来欧洲各国都会改，你们可以提前换用，也可以教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