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159txt.com通往未来的铁门吱呀作响，门矮的让两人都得低着头进去。但莫林知道，这扇大门可远比威尼斯那扇黄金阶梯的金色大门重要。
毕竟，这铁门的里的东西能把金门里的东西全都创死。
不过铁门的里的东西也还是金色的——一台占据了整个房间的机器就这么摆在那里。锅炉壳体散射出星星点点的玫瑰色金光，那是手工捶打后的痕迹。
不规则的纹路像冰裂纹一样，质地细腻，千锤百炼，象征着整台机消耗的工时。
“啊这...这是钟吗？是船上的货物？”
“这是锅炉。”
“锅炉？！这是蒸汽机的一部分？这个光泽，难道是纯铜的？”
“对，是最好的紫铜，越是纯净的铜就越是耐热。这种紫铜纯得拿来铸币都浪费，只有珠宝才会用。而你眼前这个锅炉有18公吨重，光是材料费就有10万个银元还多，加工费还要另算。”
“拿着上面的捶打纹路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保证耐热的前提下，这个锅炉的壳体要越薄越好，而且一个砂眼一个气泡都不能有。所以为了保证性能上留出冗余量，它必须用一锤一锤打出来。”
“但这上面为什么还有花纹？！”
“有花纹吗？啊，是有，还是个錾刻上去的缠枝纹，我还没注意。大概是工匠的习惯，我们调集的并非是铸造兵器的炮匠，而是造珠宝和工业品的工匠，都是给皇家做首饰的，这大概是习惯。不要紧，花纹多一点更结实，而且散热好。你们威尼斯造的时候也可以来点有威尼斯特色的花纹。”
“要是一百年前，威尼斯应该还有这个钱。但现在这笔钱实在是太夸张了，这...国姓爷，如果每台蒸汽机都是这个价钱，还要一个月的工时，我们恐怕用不起蒸汽船了——对了，国姓爷，这玩意儿有那么重吗？我看这个锅炉，好像并不是很大，和酿酒用的铜器差不多，怎么会有这么重？”
“因为外壳虽然薄，但里面几乎是实心的，是层层叠叠的铜管。你手上的说明书也有说，自己对照一些。”
“原来如此。”莫林推后几步，借着门外的光比对了图纸和实物，“原来这里面和蜂窝一样排列的水管。这样变成蒸汽，蒸汽在另一头就...怎么到后面就看不懂了？怎么这么多零件？”
“这就为什么要用珠宝匠来做。光用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还有那两个球？为什么半空中有两个球？”
“那两个球用旋转离心来调速...算了，这要都和你说就没完了，图纸给你了，你自己研究去吧。我只是带你看看这玩意儿大致怎么动。你前面说得对，在这个锅炉里点火，蒸汽就沿着水管一路往前。然后就通过一套机关，在一个往复循环的活塞里推动那个大铜轮。”
“所以，这台机器的关键就在于往复循环？如果不循环，那和家里的水壶也没什么区别吧？”
“本质上都是烧开水而已。而且，今后很久都得烧开水，换各种办法烧开水。现在烧开水虽然很吃力，后面就会原来越容易。你所见的这套‘往复活塞’，就是一次烧开水的飞跃。原来的烧开水顶锅盖，就只能顶一次。每顶一次，都得把整锅开水倒掉，让它再顶一次。就像划桨，你只能朝后划，然后就得出水把船桨挪到前面。而这个活塞，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威尼斯也有贡多拉。”
“啊，对，我明白了。”拿贡多拉做比喻，让莫林一下子就清楚了许多，“贡多拉使用橹，橹无论左右摇摆都可以驱动船向前。这个活塞，就可以让锅炉一直点火，而不必每次推动就得重新烧热一次。只需要一直有蒸汽，就可以从正反两面往复推动活塞。啊！妙啊！太妙了！”
新世界大门在莫林面前打开了。他知道，这扇门来对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想到呢？”莫林拿着图纸——他已经知道这东西可以改变世界了，但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直到现在才能改变世界。
“这很简单。你觉得你现在真的需要蒸汽机吗？你有什么事情是非得用这个蒸汽机才能办的？”
“啊这...好像确实没有。”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发明，因为根本就没有需求。达芬奇的诸多发明也只是停留在图纸上，其中某些东西在精巧上还要胜过这台机器，但不是直到我们来，才把达芬奇手稿里面的轮桨拿出来用？如果没有需求，就算有这个技术也只是拿来当玩具而已。且不说这些复杂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新大陆没有轮子吧？那有没有想过，那些土著真的愚笨到连轮子都发明不出来吗？”
“难道他们不是没有发明轮子？”
“对，他们有轮子，但只用在玩具上——因为他们要轮子也没用，新大陆根本就没有拉车的畜力。所以他们不是没有发明轮子，是还没有发明车——你眼前这台蒸汽机也是一样，它只是复杂一点的轮子而已。说到原理，就连古希腊人也知道做点把火就能做出蒸汽球来。你眼前玩意儿的其中蕴藏的原理，也并未超出一般人所能观察到的常识。以前没有人发明蒸汽机，就像新大陆的土著没有发明车一样。”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要发明车的？这...这就更没道理了。”莫林发现了盲点，“这就像新大陆有什么先知突然知道有欧洲人要带来马作为役畜，所以赶在欧洲人到来之前就把车造好等着，等马一上岸就拿来用。”
“这...”郑成功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反应过来，“你觉得，我们也有个先知？”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先知，又怎么能知道没有发生的事？那你们...你们能不能知道些别的事?比如我能活多少岁？”
“这还真能...咳，总之，天机不可泄露。开天眼是很费力的，哪能为你的个人命运这种小事去预知未来？不过只要好好扮演你自己的角色，你总有一天会配得上‘开天眼’的价值。现在，拿好铲子吧，烧一次试试。你要作为第一个给蒸汽机添煤的欧洲人，在历史上留下重要的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