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惯例。400txt.com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苏丹、苏丹他妈妈，还有他奶奶都有时不时出来逛街的癖好，而且真的有人就蹲在门口等着。虽然没人知道这些统治帝国的大人物真正长什么样，但有时候凭着行为举止就能分辨出来——比如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酒鬼，那肯定是苏丹没错了。
“呼。”走出宫门，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仅有一墙之隔，但外面的空气总让人觉得清新一些。
这里的空气确实是比较清新，因为托普卡帕宫并不在闹市区里，也不在东罗马帝国任何一处宫殿的原址里。托普卡帕宫的选址实际上比所有的罗马宫殿都更加古典——字面意思上的古典，这里实际上是古希腊城邦“拜占庭”的卫城所在。换而言之，这个地方就是传统上的，真正的“拜占庭”的行政中枢。
只是建立新罗马之后，为了模仿罗马“七丘之城”的梗，罗马人强行给君士坦丁堡这个“新罗马”也指认了七丘。为了让七丘都更加显眼，每一处“丘”都有专门的用途。
奥斯曼就没这个讲究了。1453年进城的时候，买买提二世是凭着军事嗅觉选中了这里。毕竟，当年拜占庭人选这里当卫城时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两方在相似的原因下，做了相似的选择。
从偏僻的宫门到今天要“逛”的闹市区还有一段距离。车早就在这里准备好了。
“太后，车还是准备了，停在前面。您今天想去哪？近些的还是远些的？”
“去竞技场。上车吧。”太后改了主意。
“明白。”作为车夫，大厨自己从看守马车的耶尼切里处接过缰绳，登上马车。另外两个早就等在这里的耶尼切里拉开车门，扶着太后和两位尊贵的侍女上车。
“竞技场...”大厨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竞技场是君士坦丁堡的中心。顾名思义，它就是竞技场。准确地说，是罗马时代留下来的竞技场，主要用来赛车。虽然当年的赛车场早就坍塌成废墟了，奥斯曼对这个地方也另外有别的称呼，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管那里叫竞技场。
竞技场上有一些标志性的建筑。比如黄金的“圣马可马”——虽然已经威尼斯抢走了，但这里还剩下一些别的地标，比如“禁卫军之树”。
禁卫军之树，就是一棵树，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历史意义。但按照土耳其的传统，一棵树会被选做集会地点，君士坦丁堡里就随机选中了这一棵在广场中间的。得名“禁卫军之树”，是因为耶尼切里经常在上面吊死人。树上几乎随时都会保持5个以上的吊死鬼，好让君士坦丁堡的市民能够时时观赏。如果不足五个，耶尼切里一般会补全，就像补充花瓶里凋谢的兰花。
大厨看到太后拎着包，本来以为她想要去更加“有趣”的地方，没想到竟然会来这种场合。
车行了半个小时，才穿越狭窄的街巷，避开沿街的摊贩，慢悠悠地开到了“竞技场”。
“一二三四五六。”下车前，大厨先确认了一下树上的“树木”，看看到底是否需要补全，来应付太后的检查。数目够了，他这才放心地去开门。
“太后，小心脚下。”大厨拉开车门就站到了一边。两个侍女先下车，扶着太后最后下来。
“嗯。”太后又吸了一口气——这里的气息并不如托普卡帕宫门口那么美妙。那里是高耸的卫城，也是整洁的皇宫门口。这里是闹市区的正中心，不远处的树上还有六个随风摇摆的影子。
“到了这里，才算是进城了。”太后难得多说了一句，“你知不知我为什么要挑中午出来？”
“明白。”大厨立刻带路，“面包房就在前面，请太后您去查看。”
“嗯。”太后满意地点头。她不用说，大厨也能知道她的意思。
君士坦丁堡城里遍布面包房无数，本来没有什么稀奇。这里的面包房，也和别处的没太大区别。但就是这种共性，让观察变得更有必要——
走过一个街角，就是在面包房前列着的长长队伍。所有人都拿着钱排队，没有人插队。两个耶尼切里看守队列，一个在队首一个在队尾。这种配置很有必要，因为君士坦丁堡里所有的面包房都实施“食物配给制”。所有人，都按量，按时来购买面包。
这里秩序井然，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几个人远远地站在街对面，搁着石板路看着排队的市民。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太后发问了。这是一种测试。
“这是1453年入城时就有的惯例。”大厨立刻回答，“施行食物配给制，所有苏丹全都如此，没有更改过。究其原因，是因为君士坦丁堡的人口高达数十万，近些年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七十三万。虽然食物供给不常出现问题，但配给制依然非常重要——这是为了防备出现饥荒，或者战乱。”
“那么，饥荒和战乱时要怎么做？”
“应当立刻收紧所有的食物库存。因为君士坦丁堡的食物配给制并非为了让每个人都吃饱，而是为了让需要的人拿到需要的粮食。如果食物总量减少了10%，我们要做的不是让每个人都少吃10%，而是饿死10%的人，以此来确保城里不会发生骚乱。”
“嗯。”太后点了点头，“这在以前是惯例，在如今更是有必要——你们要做好准备。如果震旦突破了防线，来围攻这座‘城’，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实际操作过吗？”
“我没有，但我经历过。近年来的收成一直不好，君士坦丁堡的食物配给逐年下降。按照旧例，我们减少了基督徒的食物配给。死亡人数被控制得很恰当，大部分人只是被驱离城市，并未发生大事件。”
“那么，这次你们可能要做得严厉一些。每个人来领取面包的人，都要...”
她正要往下说，忽然，前面响起了吵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难道平时就这么乱？”
太后皱起眉——她几个月出来一次，总不能正好让她碰上这种事。
“等等，我看看...啊，太后，那是几个法兰克人。他们一定是不知道城里的规矩，不知道我们是按照米利特来发放食物配给。我立刻让人把他们赶到基督徒的米利特去，让他们去领自己的面包。还有那几个披着长袍的，马上就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