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冬季攻势后的第四天，最重要的人到达了威尼斯——林庆业，他确实是最重要的，朝鲜人在整个计划里都很重要。180txt.com
朝鲜人重要就重要在垫脚。朱由检甚至觉得，没有朝鲜垫脚的时候缺乏安全感，就像睡觉时没穿袜子，脚底凉飕飕的。
没有朝鲜垫脚的时候，他总是得直面威尼斯人——这其实对双方来说都是个灾难。由于双方直接交流，就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累得很。
朝鲜来了，垫脚的就有了。有林庆业来和威尼斯进行“对等”接触，他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
得知用得很顺脚的垫脚石马上就要到，朱由检早晨都多吃了一碗面。
早晨九点，天色正好。晚秋的气候正适合吹风，朱由检举着甜筒，坐在艉楼的栏杆旁边。天边已经能看到旗杆了。
毫不意外的，朝鲜战船的旗杆上打着一面幡，幡上五个红底金黄大字——有明朝鲜国。其余各处打着各色牙旗、号旗。穿上竖着方形的硬帆，帆上绘着用来标识朝鲜的红黄蓝三色“喜旋”。
“哦，有意思。”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朝鲜来船，朱由检发现他们的船型非常有趣。
“老邵，你看看。”朱由检把望远镜递到了身后邵刚的手上。
邵刚举起望远镜，一眼就认出的来船：“头儿，他们竟然真的把板屋船开过来了？”
“嗯。看起来，地中海确实是个大澡盆，连板屋船这种浅水炮舰都能横渡过来。”
这么远就能分辨出板屋船，是因为板屋船非常有特点——它是方的，方得像个盒子。三个木盒子竖着旗杆，正朝着这里开过来。在三艘板屋船前面开路的，是细长的威尼斯加莱战船，让板屋船显得更方了。
“不过说不定，板屋船能在这种地方排上大用场呢。”朱由检吃了口冰淇淋——其实他也准备在地中海试试类似的“方盒子”。不过方盒子到底好不好用，倒是可以让朝鲜人先试试水。
“老邵你怎么看？”他问邵刚，“你觉得板屋船能用吗？”
“您这得问国姓。”
“先不急着问他。他的答案太专业了，我有时候听不懂。你先从你的角度来说说。”
“您一定要我答...那我就说了。板屋船这玩意儿，本质上和朝鲜用的火筒一样，都是大明技术的边角料。就这个船型而言，它其实就是楼船，没别的。这种楼船哪怕出现在赤壁之战，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不过朝鲜人尤其擅长在边角料上修修补补，发展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壬辰年的时候，朝鲜的板屋船的性能就非常值得称道。”
“这个...这个小盒儿，它到底是怎么打的？我怎么看怎么别扭。”
“头儿别看它像个盒儿，它厉害就厉害在‘盒’上。这板屋船不但头尾短，连船底也是平的，吃水非常浅。这玩意儿甚至不用船坞来维护，可以用平底直接在浅滩坐滩，然后在涨潮之前修缮一下就行了。但最厉害的还不是坐滩，而是这玩意儿掉头比王八还快。”
“哦...”朱由检点了点头，“有意思，用截短长度，降低吃水的方式，来减少转弯半径，很有趣的射击。这大概是专门为炮击准备的。这玩意儿的转弯半径多少？”
“就没有半径。这玩意儿像王八似的，一边八条橹，可以原地转弯。别看它小短腿，小短腿扑腾起来还快得不得了。”
“那龟船是怎么回事？”
“龟船？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见过实物。听说是在板屋船上加了一层龟壳盖——本来就可以坐滩，再加上一层龟壳，简直就是海龟上岸了。”
“对了...你说这玩意儿能直接坐滩？”朱由检眨了眨眼，“那这可就厉害了。”
朱由检倒是想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能坐滩。因为板屋船虽说是个小盒，但其实有几十吨重。当船浮在水面上时，船身能够均匀受力，倒是不打紧。但要是坐滩，全船的重量就会压在船底上，搁浅的鲸鱼就是这么被自己压死的。而板屋船不但能坐滩，还能把坐滩当做日常维护的手段，而不至于被重量压垮。
这简直不是船的结构强度，这结构强度堪比海龟了属于是。
“对了，老邵，这玩意人是不是人壬辰年直接能撞翻日本人的战船？”
“听说是这样。别看这玩意儿小，其实和王八一样结实，四面船壳铆成一整个，日本的船确实吃不消。我看不止日本船，威尼斯的加莱船也未必能吃住这么一撞。”
“有意思...等回头我要参观一下。这玩意儿用来对付奥斯曼，说不定会出奇地好用——既然楼船这么好玩，回头我们也可以来玩玩。”
三个王八似的小盒越来越近了，每一盒都比旁边带路的加莱船膨大了一圈。虽然这个船型并不以稳定著称，但地中海的海面平得像湖，小盒一路开过来如履平地。
三个花里胡哨的盒儿越来越近，开到了威尼斯泄湖的闸门口。过了闸门，就进入威尼斯的水域了。
朱由检远远地看着——那三艘板屋船慢慢地一点点往里蹭。因为那闸门口是给加莱船准备的，对板屋船来说过于狭窄。板屋船蹭着边就从闸门开了进去。
像钻下水道似的，三个盒子慢慢地从里头挪了出来，挪进了泄湖。泄湖的水面宽阔了许多，距离王师靠泊的位置也只有几百米了。
“行了，我们去接船吧，大概快到了。”朱由检站了起来。
“等会吧，头儿，他们还得等威尼斯引水...啊，不用了，他们自己进来了。”邵刚放下了望远镜。
视野中，准备登船引水的几艘贡多拉楞在了原地。因为板屋船直接原地转向90°，没等任何人来引水，直接朝王师这边开过来。威尼斯人远远地在后面追，听不清在喊什么，似乎是在警示前面有暗沙——但三个小盒不为所动，直接暗沙上面开了过去。
“嗯，行了。”朱由检拍了拍手，“现在来回摆渡都不用威尼斯人带路了，平底就是好用。不过，老邵，我刚才是不看错了？他们是不是撞到暗沙了？”
“是撞了一下，但是好像‘蹭’过去了，没搁浅——搁浅了也不要紧，拽拽就出来了。”
“啧，这些暗沙可是威尼斯最后的屏障。我猜今天之后，威尼斯人恐怕要想着怎么对付这些平底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