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抬的轿子开到了总督官邸的门口，朱漆楼梯在前面开路。dasuanwang.net由于仪仗摆开的长度超过500米，后面的还在排队。轿子里只有朱由检一个人，克里斯蒂娜和郑成功都要在后面另外乘车来，还要再来两拨人。
按照礼制，邵纲登上轿子去开门，然后跟在朱由检后面走下扶梯——本来轿子按照礼制，一定要抬进门里去。但这轿子比门都要大，大得像一间屋子。
站在门口迎接的莫林将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一栋房子突然就堵到门前，身穿红袍的贵人从金色的华盖里走出来，迈下台阶。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想上去握手的奇怪冲动。但他早先就学过了“礼”。
这时候他只要低头就行，一动也不能动。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是大不敬。
“抬起头来。”在听到声音时，朱由检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凤凰王大人，晚上好。”
“嗯，晚上好。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作为罗马的继业者，我们为震旦的尊贵客人准备了罗马人的食物。相信您在品尝之后，会更加确信我们才是最适合继承罗马帝国的人。”
“嗯。”朱由检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晚宴的地点在二楼，离门很近，眨眼就到。进了餐室——这个餐室让他非常地...熟悉。
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周围一圈摆着四张长长的卧榻。卧榻上摆满了软垫，可以用任何一种姿势舒服地躺下。朱由检没亲眼见过这种场面，但他在画中见过。
这确实是标准的“罗马人进食”的场景。用“进食”，是因为罗马人这么吃饭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们甚至不会吃下去多少。就像有人在饭桌上劝酒一样，罗马人的习惯是劝菜。从主人开始，一桌人要轮流吃，吃得越多越好，吃得越多越有面子。
甚至和喝酒一样，罗马人在撑不下去的时候还会跑到厕所去催吐——甚至还有直接在饭桌旁边就吐的。吐得不省人事还要继续吃，就和醉醺醺地酒鬼还要往胃里灌黄汤一样。
“你不会打算这让我像罗马人一样吃饭吧？”朱由检问。他可不打算折腾自己——他连劝酒都不想参与，暴食当然是更不想。
“一切如您所愿，我的大人。如果您想要体验一下罗马人的宴会，威尼斯总督一定会奉陪到底。如果您想要吃得正常一点，我们也可以陪您用正常的流程吃饭。”
“正常点就行。”朱由检朝里面走了几步，“我坐哪？”
“您坐上座。和震旦一样，罗马人的餐桌也排座次。离门最远的位子，就是最尊贵的席位。”
“那你坐哪？”朱由检问。
莫林将军指着离门最近的位子：“总督先生就坐在这里。他坐在背对门的位置，以保证对大人您，对国姓爷，还有对克里斯蒂娜陛下的最大尊敬。身为罗马遗民，我们这是帝国的卑微牧羊人，代替帝国打理威尼斯公爵领，以及帝国的一点点生意。忠诚的威尼斯人一定要坐在下面，这才是最大的忠诚。”
“嗯。”朱由检又点了点头，没接着说什么——他不想在威尼斯人面前给他们任何保证。况且以他的经验来看，对这种“谄媚”的不屑一顾，反倒更能让对方开始自省，去思考自己有没有哪里做得还不周到。
“把这个卧榻撤下去吧。”他直接对莫林下令，“虽然这是私下里的也晚宴，但在外交场合摆出卧榻这种内室家具还是显得太惫懒。你们要多学学罗马人——罗马人是用这种场合来社交，而非外交。你能想象罗马人招待汉朝使节的时候，也会让汉朝使节趴在这里和他们一边吐一边吃？”
“啊...这个...抱歉，抱歉。我们马上撤掉。”他向后招手，便有侍从鱼贯而出，把围着方桌的四个卧榻撤掉，换上高背椅。
最靠里的，被换成了一个金闪闪的宝座，顶上刻着“圣马可狮子”浮雕，是威尼斯的徽记。
朱由检就这么直接坐到了主座上。高背上的软垫非常柔软，扶手也弯成恰到好处的曲线。这在几个小时前还是专属于威尼斯总督的宝座，现在则被更尊贵的人坐了上去。
“大人。”莫林站在另一头，微微躬身，“按照罗马的宴席，现在要给您上开胃小菜。请问，这符合震旦的传统吗？”
“没问题，这才是对的。你们照着罗马的规矩来就行了，客随主便嘛。虽然你们现在是代替罗马在招待，而非真正的东道主，但我可以理解。我只会提出必要的意见，别的不会多说。”
“感谢您的理解，您实在是太仁慈了。那么，现在就向您进献传统的罗马水果，请您享用。”
他轻轻拍手，从侧门里走出来一个侍从，单手捧着镀银托盘踱步过来，随手用双手恭敬地把“罗马水果”呈递到朱由检面前。
盘子里的罗马水果被切成扇形，每一片都有绿色的果皮和红色的果肉，一片片整齐地躺在盘子里——
“尊敬的凤凰王大人，我们现在向您呈递的罗马传统水果是...”
“西瓜？”
“对对对，就是西瓜，我以为你不知道。震旦人也吃瓜吗？我们罗马人都爱吃西瓜。”
“额...这个...”
“您不爱吃吗？”
“我只是以为你们会拿出更‘罗马’的水果。我爱吃瓜，只是因为吃得太多，在这里突然见到西瓜会很意外。另外，建议你不要上西瓜，这个太敏感了。”
“敏感？”莫林恭敬地问，“这个西瓜，很敏感吗？”
“是的。老邵你给他解释一下。”
邵纲上前半步，垂着手：“按照我国礼制——赐人主前者，瓜桃不削，橘柚不剖。如果制台吃得高兴，把西瓜赐给你，那么你必须连皮一起吃下去。这是上主的恩典，包括皮也是，把皮扔掉就是对主不敬。所以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不要送任何带皮的水果来。幸好你没送榴莲菠萝蜜，要不然今天你都不出去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