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邵过去了。wanben.info”
“哪儿呢？”克里斯蒂娜从躺椅上抬起头，朝威尼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朱由检指着那艘刚刚从总督府开出来的船，“我看到他的背影了。”邵纲的背影比寻常人宽一圈，看起来很有安全感，识别度也很高。
“哦，那他想必是去给你买橘子了。”
“他确实是去买晚饭...不过威尼斯真的有橘子卖吗？”
“有啊，欧洲有种橘子，不过很贵。”克里斯蒂娜一想起来就摇头，“你知不知道我吃的橘子有多贵？橘子是冬天难得能吃到的新鲜水果，在我家那里都贵上天了，我平时每天也只能在果盘里看到一个。欧洲橘子的产地在葡萄牙，摘下来就得火速北运，到我手上至少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那些橘子，虽然没有变质，但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干。我在南京才第一次吃到新鲜的橘子。还带着露水呢。”
“那你可以做成罐头嘛。橘子和黄桃一样，很适合做成罐头吃。”
“嗯？好主意。一边烤着火，一边吃橘子罐头，一边吃腌鲱鱼，那可...”
“那我劝你不要吃罐头了，把橘子皮留下，那玩意儿可以清味道。小时候我在家烤火的时候，就坐在里面吃橘子。吃完之后就把橘子皮放进去，烘烤之后就能发出橘子的清香。”
“那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那个，用的很少，不南不北的地方才习惯用这个。上面也是一样要盖被子，下面生火。我跟你说，那玩意儿最精髓的用法就是冬天可以拿来点烟花。”
“你们家用烧烤架来取暖？自己烤自己？！”
“什么烧烤架...如果你知道被炉的话，你想象把被炉倒扣过来，就是火桶了。”
“哦！原来那样子的，我在小人书上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因为我现在有暖炉啊~”朱由检摊开手，“盖着被子取暖，本质上是为了节省燃料。我把整间屋子都加热，那就不用缩在那么小的地方了——你是不知道从里头出去有多煎熬。我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手边，坐在里头一天都不用。有时候不注意的时候，猫也会钻进去睡觉，抱出来的时候胡子都卷了。”
“你们还真是享受冬天——对我来说，冬天就只是煎熬罢了。我们更享受夏天的阳光。如果可以的话，我每年夏天都想要到西班牙、意大利这些地方晒太阳。嗯，就像现在这样，在威尼斯的沙滩上撑着阳伞喝冰饮。”
“我懂，我很懂，你们每年放暑假的时候都会很折磨人。”
“哈？什么意思？”
“就是有些厨子会在夏天放暑假，让等着吃饭的人都会饿肚子——这种感觉。”
“那还真是罪大恶极。啊...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让夏天一直继续下去。不是极昼那种，鬼火似的太阳。是威尼斯的这种，夏天的太阳。热，但是不焦。风带来大海的味道，手边还有冰镇的饮料。啊~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克里斯蒂娜摊在椅子上，放松得就像一坨史莱姆，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你还真是喜欢这里。怪不得，你要跑路到罗马去。”
“是啊。”她叹了口气，“如果没有碰到你，还有你们，我大概真的会在威尼斯的阳光下当一辈子的咸鱼吧——我人生的头20年，太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下。但现在想来，在这里永远休息下去，恐怕并非是我一辈子的愿望。唉，算了。”
她坐直了起来：“我这个人啊，生来就是个劳碌命。只是以前我觉得，我的劳碌毫无价值，这个世界离了我照样会转。现在，我人生的目标就是重建罗马——我终于找到能让我投入一辈子去做的伟大事业了！”
她整个人都坐了起来，双手差点要举过头顶。不过为了不让自己的动作太夸张，她又躺了回去——
“咳，总之就是这样。我现在是一条不再迷茫，有理想的咸鱼。等和威尼斯方面正式接洽后，我就会借用威尼斯的情报网络，发出召集佣兵的‘江湖令’。”
“话说，我们要去哪和威尼斯人碰面？”
“就那里，在威尼斯的总督府。你看见那个红色的钟楼了没有？那个红色的钟楼是圣马克圣殿宗主教座堂的钟楼。旁边那个，基底是两层罗马式连廊的建筑，那个就是威尼斯总督府了。”
“这俩原来是在一起的？”
“对。威尼斯总督府其实是在圣马可大教堂的后院，两栋建筑是一体的——所以‘圣马可长官’其实就是管理威尼斯核心区的长官，并不只是管理教堂。平时大评议会——或者说威尼斯的理事会，就在那里开会。议员2500人，全都在里面。我猜他们现在也还在里面。”
“这么多议员？他们每年要选举多久？”
“你怕是搞错了。威尼斯议员从来就不是选举的，而是世代相传——那两千五百人实际上就是威尼斯的‘贵人’。你看，这是不是很封建？但恰恰是封建到了极点，垄断权力的贵人多达2500，让威尼斯可以在足够大的范围内筛选人材。即使是在贵人的内部，也仅仅有很小的一撮才能进入某个委员会，主导威尼斯一方的国政。虽然这和科举制还差了很远，但威尼斯体系已经是欧洲各国的模仿目标了。”
“听着，像朝鲜？”
“是很像朝鲜。朝鲜体系是中国的劣化版，威尼斯则是罗马的劣化版——朝鲜把科举缩小到文武两班，威尼斯也把公民权缩小到那2500位贵人的手上。但即便如此，也比其他那些从蛮子堆里杀出来的各种联合酋长国，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怪不得那些威尼斯人真把自己当成罗马人。这是他们的正式称呼吗？”
“对，八分之三罗马帝国的领主，这是威尼斯总督的正式称呼之一。虽然不想承认，但威尼斯确实是最适合继承罗马帝国的人选，他们无论从血统还是政体上都算是帝国孑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