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发兵埃及之前，我还需要知道一点。700txt.com”餐后，朱由检站在地图前头问，“马穆鲁克治理下的埃及，到底是什么样的？最大的问题是饥荒吗？可埃及这个膏腴之地为什么会发生饥荒？”
“马穆鲁克治理下的埃及嘛，从1250年就开始了。”克里斯蒂娜也站在旁边，她用手指着耶路撒冷一带，“这个国家源起于萨拉丁——详细地就不说了，它和你没有关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由佣兵建立起来的国家本质上是成精的超巨型佣兵团，从1250年统治埃及一直统治到现在。”
奥古斯塔在一旁摇头：“实际上这种统治还会延续到拿破仑时代。真正终结它的是穆罕默德·阿里，而他的国家已经可以被称为‘现代埃及’了。换而言之，从十字军时代到维多利亚时代，你所见的埃及一直都被马穆鲁克统治——真是难以置信，这么个奇葩的巨型佣兵团竟然能统治埃及长达五百五十年。”
“可是，为什么呢？”朱由检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么一个稀烂的国家竟然能长久存在？为什么这么国家能占有如此埃及这片宝地？”
“嗯...你这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应该知道吧？”奥古斯塔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克里斯。
“我倒确实是知道，而且这也不用我解释，猪油煎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因为你大明隔壁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为什么琉球能活下来呢？为什么岛津不直接占领琉球，而只是架空了琉球王。”
“哦，我懂了。”他点了点头。琉球的这个例子非常明晰——
琉球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足够够强大，只是因为太弱。因为东亚这里的国家全都是怪物，哪怕吊车尾的朝鲜拉到欧洲去都是一霸。琉球的国力根本就无法威胁到任何一个国家，如何统治琉球就完全变成了一本经济账。
可以预想的是，萨摩认为间接统治琉球的获利，比直接统治琉球要多。所以萨摩就没把琉球王驱逐出去，而是让琉球两头称臣，两头纳贡，两头做买卖，最后由萨摩在中间获利。
他叹着气：“这群马穆鲁克，看起来和琉球一样咸鱼...也难怪奥斯曼不亲自直辖埃及，反倒交给马穆鲁克。因马穆鲁克治理下的埃及，完全就没有‘国际竞争力’。没有竞争力，那就不是‘非死不可’。所以奥斯曼就开始算账了。”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克里斯蒂娜的神情严肃了些，“这和奥斯曼的治理哲学有关。”
“奥斯曼还有治理哲学？”
“你可能听过这个——奥斯曼的国家政策有一个最基本的方略，名叫‘公平循环’：没有军队就没有统治，没有国家；维持军队需要财富；财富从臣民手中获取；臣民需要公平才能创造财富；没有统治和国家就没有公平。简单来说就是: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那这个和马穆鲁克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马穆鲁克的埃及无法参与这个循环——要建立公平，必先建立统治。要建立统治，必须维持军队。而奥斯曼卡死在了这一环：马穆鲁克本身就是个成精的佣兵团，它们就是埃及的军队。奥斯曼不可能给马穆鲁克提供军费，奥斯曼也就无法给埃及提供公平。没有公平，就无法纳入奥斯曼的行政体系中。”
朱由检摸了摸脑袋:“虽然不明白，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小哪吒，你能不能用人话给我复述一遍？”
“这个啊...其实是一套方法论，遇事就往这个循环上面套，哪里走不通就解决哪里的问题。不过客观来说，这在欧洲算是非常先进的了。因为这年头的欧洲，也只有奥斯曼拥有这么一套能够贯彻始终的核心政治理念，因而能在很大程度上保持施政的连续性。欧洲那边，啧啧。”她摇了摇头：
“我直说了吧，现在欧洲很多国家的治理体系还相当原始。他们需要逐渐专制化，才能逐渐发现治理现代国家的办法。这点上来说，法国是最先走上这条路的，而且已经在走了。神罗，遥遥无期。沙俄有这个潜能，但需要一个外国人来领导他们。”
“行了，我明白了。”朱由检拍了拍手，“由此可见马穆鲁克和奥斯曼之间是格格不入，二者之间仅有名义上的君臣关系。这对我们接管埃及大有裨益。那么，下一个问题——为什么埃及这片诞生了古埃及文明的风水宝地，却没人来抢？难道马穆鲁克不是个怀璧匹夫吗？”
“啧，这个原因，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克里斯蒂娜苦笑道，“北明是怎么完蛋的，你有数吧？原因那是一模一样。”
“喂喂，老邵在外头呢，你别北明来北明去的。”
“管他呢~反正他马上就...”她回头朝门口瞟了一眼，门口没什么动静，“反正他马上就管不着我了。”
“好吧...算你狠，经济独立的女人惹不起啊。那马穆鲁克完蛋也是因为小冰期？”
“嗯...也不全是。那什么，我说不太清，你和她说话的文法太别扭，只有你俩自己能听懂。”克里斯蒂娜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来说吧。”
“诶呀，原因就是...这就是个地雷，你知道吧？你北明完蛋真就是因为小冰期吗？不是的，是本来就走进了雷场，而小冰期引爆了他。地雷，和小冰期，二者同时发难，你北明才完蛋。那你北明有没有救呢？其实没救，地雷挖不出来，那就随时会引爆。所以你们这不是重建南明了嘛。”
“就行萨拉热窝？”
“嗯，就像萨拉热窝。它是个引爆火药桶的火星。然而并不是非得有个萨拉热窝才会引爆一战，毕竟那是个火药桶，只要火药桶在那就有引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