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归途有风，窦娥冤
潞安郡舒城县铁衣卫千户所。
雨点敲在黑色攒簇的瓦上，裹出一股股纤细水流，流水透明，如酒挂杯，沿着黑瓦潺潺泻下，
身穿蓑衣，头带斗笠的铁衣卫千户挎着一柄出自魏夔之手的梁刀，从庭院间快步走到房檐下。
脱下蓑衣，连同斗笠一起给了房檐下执勤的铁衣卫，千户进入房间。
房间桌子上堆满了从各地而来的密函，钟宴从这些密函中，甄选着关于晋国方向的信息，也会挑选一些关于南吴那边的动态情报，随后将整理出来的情报手写两份，一份发送向梁国都城，一份传送向进入大魏的苏岩。
千户进入，站在钟宴身侧，开口说道：“谍子在晋国琅琊郡泗水县发现西陵神社、太霄剑宗那边的人！”
钟宴抬头，看着千户。
五官冷峻千户继续禀报：“我们的谍子就在商队里面，结果遭遇到了太霄剑宗的陈官琴及其西陵神社姬北赢这些人，被好几拨的商队人员一起关押在驿站。”
“脱身了！”钟宴问。
“没有，苏瑾、陈官琴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人，商队在内，百余人都被杀了，谍子怕暴露，没出手，死在了驿站，死之前，在驿站留了密函，接头的人找到密函！”
这番话说完，千户将密函递给钟宴。
钟宴打开密函。许久之后，又将密函折叠了起来。
密函里面，是打入商队细作发来的信息，晋国大军水路调动向琅琊郡，西陵神社、太霄剑宗数百人武道、炼神修者已经进入琅琊郡。
钟宴看着房檐挂下来的水珠，想了一些事情，细作是秋府护院，后来加入铁衣卫，因为标准的晋国南方口音，被栽培成细作，打入琅琊郡的世家商队搜集信息。
商队折返，细作和接头的人会面，传递情报，结果遭遇了陈官琴这个疯女子和疯狗一样的姬北赢。
细作出手，身份暴露，情报很难传送出来，所以就那样坦然的面对了死亡。
轻微出口气，钟宴说道，“将密函发送向皇上！”
“喏！”
千户回应一声，又说道：“当时西陵神社的宁无忌和霍念慈是阻止了陈官琴、苏瑾行凶，结果被打伤！”
钟宴点头，声音低缓地开口：“他们是皇上在国教学院的同学，当初从西京南下到梁国，宁无忌和霍念慈都给了便利！将这条信息，也加上去！”
千户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钟宴起身，看着窗外的雨帘，自言自语的说道：“宇文将军，当初在西京，你欣赏皇上才学，说皇上只要到军方，你给皇上提鞋都可以，想不到再见皇上，却是要战场一决雌雄！”
说完这番话，钟宴又心道：“也不知道皇上和大魏的洽谈如何了，皇上和王爷之外，梁国是真没有人能抵挡宇文大将军！”
…………
衢州。
大雪纷飞，二十万长公主麾下的大魏悍卒沿着官道在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中急速前行。
大军的后方向，适才是苏岩和轩辕清照的马车。
从大魏都城出发，轩辕清照便开始调兵，所以苏岩、长公主的马车纵然能日行千里，但是到衢州的时候，还是落在了早就从衢州调动开来的军队后方。
黑色的马车在风雪中并排前行，马车上都没车夫，训练有素的良驹都能听得懂苏岩和长公主的指令。
马车前后也无护卫，就连南槿和曦月都远远的缀在后方。
这都是轩辕清照的性格释然，和苏岩谈论一些五仙教、兵法层面的事情，不喜欢有人旁听，苏岩便也随着对方。
途中自然问了五仙教的事情，果真如苏岩猜测的一样，长公主轩辕清照了解的信息，远远超出百刀盟的寡妇何九姑。
教主西门水柔，这是苏岩早就知道信息，五仙教的功法独树一帜，但走的还是炼神体系，西门水柔是金身境的念师，还修有五仙教秘术。
对于五仙教的秘术，长公主知道的有限，但给苏岩提供了另外一侧信息，五仙教确实有五脏神，苏岩在莽山分舵弄死的五脏神，只不是小虾米而已。
五仙教以人体五脏、气血祭祀五脏神。轩辕清照没见过五脏神，但大魏皇室搜集过来的信息是一旦西门水柔和五脏神合一，攻击力在一品之上，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除了武道的一品大宗师，炼神的金身境之外，还有一个超凡体。
从西门熹身上所得，篆刻有上古文字的物件苏岩也给了轩辕清照，长公主不认识，但对方又告之苏岩，五仙教的前身是莽山的巫族，要是追根溯源，羌戎一族的巫神宗就是从五仙教分离出去的。因为这场风波，往后五仙教发展适才以同族为主，外姓只能在五仙教充当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
这些信息让苏岩拍大腿的想着，难怪自己总有巫神宗和五仙教蛇鼠一窝的那种感觉。原来是同出一脉。
篆刻有风行符的马车驰骋，轩辕清照在看着一本手册。
手册里面记载的李红河传授给秋子衿的功法，秋子衿就是因为修行这些功法，险些走火入魔，苏岩始终没有参悟透，索性便给了法武双修，炼制一品的轩辕清照看一下。
从晨间开始到午后，轩辕清照没说过一句话，都在看手册。苏岩也不打扰，想着打仗的事情。
女子清冷的声音骤然传了过来。
“我大概明白了！”
苏岩的身子冒出车厢，“什么情况？”
“李红河的这些功法能让人犯七情！”
苏岩揉了揉眉心，开口问道：“这样说来，李红河是刻意要让我娘子走火入魔的！”
“差不多！”
“为什么？”苏岩问。
“你可以去李红河！”轩辕清照开口。
苏岩：“……”
耳边又传来长公主的说话声：“但我可以给伱一个思路，还记得南吴下京，你被李红河袭击，攻击你元神的冥！”
苏岩点头：“自然记得！”
“或许就和冥有关！”
“什么意思，当初李红河对我娘子说，可以给防止走火入魔的功法，难道李红河是故意让娘子走火入魔，随后给炼神的功法，修出元神，然后又以娘子走火入魔，气血逆行这些为说辞，让娘子元神出窍，将娘子培养成冥！”蹲在车辕上的苏岩面色铁青，一边分析，一边说着话。
同向的车厢内，轩辕清照没回复。
风雪吹刮过来，苏岩低声的骂了一句：“操！”
沉默许久，平复心情之后，苏岩又问道：“五仙教有没有能聚元气的功法或者是封印物！”
马车内，轩辕清照冰山一样的清颜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为什么这样问，你围剿莽山分舵的时候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苏岩快速的权衡了一下，还是没说肃目石像的事情，开口说道：“我就是好奇，因为我炼神突破的时候，会天启异象，四周元气浓郁，能招惹来爬虫走兽，五仙教的诡物身体庞大，平常的元气浓度下应该不会有这样庞大形体的生物，所以我在想，五仙教是不是以聚元之类的功法，饲养这些异物。”
外表黑色质朴，内饰其实相当豪华的马车车厢里面，轩辕清照给自己倒酒，红唇抿着酒杯，长公主心道：“他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果真是思维严谨！”
这样想着的长公主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一年前，自己和百刀盟的盟主伍大魁达成秘约，让伍大魁到北邙五仙教偷一尊聚元石像，结果伍大魁却是死在了五仙教教主西门水柔之手。
长公主扬起雪白，天鹅颈一样颈脖，一杯烈酒灌入腹中，任其灼烧。
“不过我也算是对得起百刀盟了，要不是我挡着，伍大魁一死，百刀盟早就被父皇灭了，还会分家搬迁到二龙山！”
蹲在车辕上的苏岩还在等轩辕清照回话，那马车里面，长公主的声音响起：“你说的对！往后有什么信息，分享一下，参悟李红河功法，有点费神，我休息！”
苏岩抓了抓头发。才不信武法双修，炼神一品的轩辕清照会看功法心神疲惫，明显就是不想和自己继续交谈。
“难道除了打仗，你就这么难交流！”
苏岩缩了到马车里面。
…………
梁国都城。
隆冬季节，大梁有细雪飘了下来，零零散散。
太古街戏院。
悲愤的唱腔响起。
…………
“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窦娥委实冤枉，身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窦娥尸首。”
监斩官云：“这等三伏天道，你便有冲天的怨气，也召不得一片雪来，可不胡说！”
窦娥唱：“大人，我窦娥死的委实冤枉，从今以后，着这楚州亢旱三年。”
监斩官云：“打嘴！那有这等说话！”
…………
《窦娥冤》戏曲已经将台下的众人情绪撩拨到了顶点，监斩官说打嘴，看台上炸窝了。
这一次，扔上去的不再是银票。
折扇、水果、茶杯，揉成一团的丝帕。
乒乒乓乓的砸在戏台上。
南吴的名媛接过秋丁山递过来的折扇，扔了上去，又去拿桌子上的茶杯，秋丁山眼疾手快的将茶杯挪了出去，将一个青桔递给名媛。
红着眼睛的名媛接青桔，声音清脆的叫喊道：“窦娥是冤枉的！不能斩！”
青桔被投掷了出去。
看台下的声音如潮，“不能斩，不准斩”
刽子手看了看监斩官，监斩官又看了看裴峨嵋。
裴峨嵋做了一个斩的手势。
“斩！”
监斩官说道。
南吴的名媛大怒，又找东西扔，抓住的东西软乎乎的，侧目一看，是秋丁山的手，这名南吴的名媛眼一红，紧紧握住秋丁山的手。
戏台上，刽子手手起刀落，看台下一片惊呼，十两的银锭都砸了上去。
已经弄出经验来的台上配角雨伞护身，一边拾取银两，一边保护监斩官、刽子手！
有配角赶紧敲锣报幕，窦娥冤的这一折子暂且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