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老夫卿发少年狂
暮色时分，大雪纷纷扬扬。
柳白鹭走进客厅。
曦月斟茶之后到了庭院，坐在椅子上看着漫天飞雪，梁国基本不会有这样的大雪天气，视线内的场景，很类似嵩阳广陵冬季的大雪天。
曦月有点想念广陵时候的日子，在眉水染坊，跟着姑爷，姑爷提酸染色，自己搓着通红双手帮忙，有时候姑爷还会呵气一下。
那种感觉，很暖心。
南槿则修行五禽戏和五行拳合一的心法，五禽戏、五行拳南槿都是重点修行，苏岩查漏补缺的改进了功法之后，一路走来，途中休息，南槿勤练不缀，武道天赋出众，南槿觉得等自己圆满惊蛰心法，吃透五行拳和五禽戏，大概就能顿悟出自己的道，到时候就可以化气为罡。
想到苏岩的先天罡气，南槿一身动力。自己修行出罡气，到时候双枪合璧，那才叫真正的气势如虹。
客厅内烧着炭火，苏岩和柳白鹭烤火取暖，茶水不知不觉间就换成了大魏的烈酒。
和苏岩对饮，白发苍苍的柳白鹭说道：“到了国教学院，皇上先压阵，老夫要好好和杨无涯辩一辩，大魏的这些读书人，脑子锈掉了!”
柳白鹭和苏岩如今算是忘年交，被苏岩的带引下，说起话来，已经很不同于在广陵书院当院长的那些年，时不时就会来一句听着市侩但犀利接地气的这种话。
苏岩给柳白鹭斟酒，呵呵说道：“一起呀，老夫聊发少年狂。”
柳白鹭须发飞扬，“好一句老夫聊发少年狂，这是皇上的新词？”
“灵光闪现，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
柳白鹭搓手，“还有呢！后面的！”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柳白鹭眉飞色舞，“壮阔豪迈，继续呀！”
苏岩举杯，“没有了！”
柳白鹭“啊”了一声，眉毛一抖，张口说道：“好一个断章……”
“噗！”苏岩被呛了一口酒，老院长竟然来了一句好一个断章狗。
“狗”字终归没有被柳白鹭说出来，但大梁书院的院长却也被自己的这一句话憋得老脸通红。
庭院内，曦月呵呵的笑着。
内心里面，曦月想着，从梁国南下，又从青州北上，皇上写戏曲的时候时常将里面的故事说给自己和盟主听，可每每到关键，皇上又经常的断开话题，柳院长的这句话，真的很中肯呀。
柳白鹭口出金句，苏岩自然也不会恼怒，两个人继续喝酒聊天。
暮色时分，长公主和大魏贡院的博士黄玄策设宴招待，苏岩赴宴，宴会平平仄仄，没谈什么事情。
苏岩明白皇室那边的意思，一切都要等到和国教学院这场突如其来的辩论之后，双方才能就结盟这件事情展开洽谈。
斗转星移，一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期间苏岩和柳白鹭找了几本大魏国学层面的典籍阅读一番。
邑安城内有古怪的情绪弥漫着。大魏的读书人和商贾们都逐渐兴奋了起来。读书人摩拳擦掌，等着看国教学院的辩论，院长将离经叛道的苏岩辩的狗血喷头，那些世代经商的家主们则希望苏岩将好高骛远的读书人说的哑口无言。
这些家主门走南闯北，下南吴，走晋国，也去梁国，羡慕梁国、南吴开放的商市，大魏在商市上面的保守，早就应该扭正一下。
到了邑安的第三日，去了大魏北境的王爷轩辕青峰到了都城，午间设宴，招待苏岩，国教学院那边的辩论，也定在午后。
辩论在即，苏岩便也没有谈论五仙教及其结盟的事情。
宴会之后，大魏王爷陪同苏岩一行人直奔国教学院，皇城的那边，大魏皇帝轩辕金虹在长公主及其一众大臣的陪同下，赶赴向国教学院。
黑色的马车停靠在国教学院门口，苏岩下车，
国教学院和大魏都城大大小小书院的先生们都赶了过来，密密麻麻，诸多的先生、学生们仗着自己一方恢弘的气势，想要给苏岩一个下马威，有些短见的学生眼中，巴不得苏岩就此忌惮，屁滚尿流的离去才好。
曦月看了看国教学院门口黑压压的大魏读书人，皱了皱鼻子，对苏岩说道：“皇上，你要辨死他们！”
南槿冷着脸，要杀人一样。
伍十万也在人群中，圆脸的盟主没有带刀匣，带着帷帽，自认识苏岩以来，始终遗憾自己没读过书的伍十万内心当中，竟然隐隐约约，第一次有了对读书人厌恶的感觉。
随后伍十万又摇了摇，心道：“大魏的读书人和梁国的读书人是不一样，刀分黑白，理也有曲直，大魏读书人不知道曲直而已！”
苏岩那会将眼前的这种阵仗放在眼里，目不斜视。柳白鹭须发飞扬，紧随苏岩，一老一少，阔步走向国教学院。
一名先生自人群而出，拦在苏岩面前，“皇上昔日说大商笑看书生，我好遗憾今日皇上没带梁国大商前来，否则，我定要怒问一声，大商如何笑看书生！”
柳白鹭想要怒骂回去，曦月护犊子一样冲到苏岩面前。
“你不知道礼仪廉耻！”
曦月的想法很简单，皇上和国教学院的院长辩论，还没进入国教学院，你们一帮先生、学生恶狗挡道一样做什么。
既然伱能问责皇上，我又如何不能喷你。
拦住苏岩的先生不悦，“胡说八道，我如何不知礼！”
曦月嘴快，利索的说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吾皇和国教学院院长辩论，你可旁听，无人阻拦，可吾皇还没有进入国教学院，你在这边乱言乱语，视大魏王爷而不见，取而代之杨院长，你这是什么礼！知什么耻？”
先生：“……”
轩辕青峰冷眼：“退下！”
先生老脸一红，讪讪退下。
苏岩对曦月说道：“不错呀！”
曦月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对苏岩说道：“皇上说的没错，胎息法修行出来的精神力真的不是吃素的，我觉得聪明了很多！”
苏岩呵呵一笑。
“月儿长大了，要加油！”曦月自己对自己鼓励。
先生和曦月、大魏王爷这么一闹一辩一斥，拥堵在国教学院先生、学生们愤愤不平的让开通道，苏岩阔步进入。随后这些人又蜂拥进入国教学院。
不久之后，在国教学院的礼堂中，苏岩看到了魏皇轩辕金虹、长公主及其大魏朝廷文相、法相、丞相、礼部、工部尚书等人。
国教学院的院长杨无涯都带冠帽，身穿黑色院府，将自己打扮的老学究一样，已经等候多时。
大魏的国教学院和晋国国教学院不同，晋国的国教学院主修炼神，也教理学，大魏的国教学院则是纯粹教理学、国学。不涉及武道、炼神修行，
苏岩和轩辕金虹是首次相会，长公主穿针引线介绍，相互简单的寒暄几句，苏岩和柳白鹭上了弦歌台。
弦歌台类似讲台，国教学院的院长杨无涯和学院的理学先生席地跪坐，苏岩、柳白鹭也是跪坐。
能容纳数百人的礼堂中座无虚席，前排是皇室人员，往后依次是大魏朝廷官员和国教学院、大魏各大书院的院长、先生及其一些世家家主。
苏岩余光看了一下造型恢弘的国教学院礼堂，心里面想着，“有朝一日，说不准我还能带着王妃到这里，让你们看一处《牡丹亭》，呵呵……”
苏岩的对面，国教学院的理学先生脸上也有讥讽的笑意，理学先生起身，对着魏皇等人施礼，随后再一次的跪坐，直视苏岩和柳白鹭，张口说道：“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轻，梁皇言大商笑看书生，这是将商提拔到了士之上，如此逆言，在梁国蛊惑商贾也罢，如今皇上到我大魏，居心何意？是来宣扬商贾论的么？”
理学先生言落，礼堂中有喧哗声响起，其中不乏一些恶意的笑。
柳白鹭是真瞧不起这样的同样，院长质感的声音的直接对了过去：“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
柳白鹭扔了一句大魏《礼记》的话。意识就是你没文化，不知礼义廉耻。
各国都有五经博士，也有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其实大同小异，这样的句子，大梁学院的《礼记》中有，柳白鹭以大魏《礼记》的句子辩驳，相当的打脸。
国教学院的理学先生一愣，“这话很熟悉！”
还没反应过来，柳白鹭开继续说道：“这话很熟悉对不对，是贵国《礼记》里面的言辞，按照礼的要求，我们应该自我谦卑，以谦卑之心、谦卑之礼尊敬他人。儒家之礼是博施于所有人的。尊重他人，就要平等待人，不分贵贱等级，一视同仁。如果仅对上层人士献其礼敬，以财势取人，以利益交人，只能是小人所为。所以我很反感先生的这番说辞，吾皇才是知行合一，行君子之风。”
微微一笑，柳白鹭说道：“先生说言，文过饰非！”
国教学院理学先生急，“不是这样的！”
苏岩和柳白鹭配合多默契，开口说道：“那是怎样？”
说完这番话，苏岩朗朗开口：“商人聚四海之财，我在梁国以大商之道论商，说商战同兵战，兵法即商法。聚天下之人，不可以无财；理天下之财，不可以无利；得天下之利，不可以无义。无义之利，如无源之水；无利之义，似无果之花。此利之道也，亦义之道也。我说的这是商道，为商之道。大道无名，大商无算，请问院长，这如何出错？”
杨无涯快速的梳理苏岩的言语，开口说道：“皇上这是教人逐利，败坏风俗，蛊惑人心！”
苏岩扬眉：“如何蛊惑人心？儒家圣人教化世人治国齐家平天下，商者国为先，己为后；客为先，店为后；信为先，利为后。这不就是行圣人言，做圣人教化之事。财自道生，利缘义取。以礼取财，以德取利。如何蛊惑人心？”
杨无涯皱眉，感觉苏岩这是在偷换概念，可又觉得说的丝滑在理。有点无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