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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仙侠 > 寡人刘玄德 > 第二百七十章 悖逆之人(一)(6k)

细柳聚一战事了,刘备等人折返回长安城中。

那些由庞德统率,为掩护马超逃去而留下的凉州军马,也在马腾的劝说之下暂且降了下来。

人数不多,可对凉州军却是个不小的打击。

自细柳聚回来,原本可算是豪气干云的马腾便将自己关在宅子里,整日里闭门不出,就像自家把自家关了禁闭一般。

刘备几次相邀,今日才得以将马腾请来饮酒,贾诩在一旁作陪,想助他开解马腾一二。

马腾也不开口言语,独自饮酒而已。

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前已经摆了三四个空坛。

刘备抖了抖衣袖,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开口笑道:“孟起所为说到底也算是为了马家,不过是心中所想不同,寿成何苦如此。”

放下手中的酒坛,马腾吐了口气,“玄德无须为他辩解,中原礼仪之邦,这种事许不常见,可在咱们凉州之地,这种事常见的很。”

“我如今之所以伤心,只是从来以为我马家男儿与旁人不一样。不过如今仔细想来,我当年起家,又何尝不是自背反而始?”

刘备点了点头。

马腾将手中的空碗放下,“我知玄德寻我来多半是要我吃上一碗罚酒了。无妨,子不教,父之过,玄德只管取我性命也就是了。”

刘备笑道:“寿成却是想差了。孟起所为如何能怪到你头上,当初你虽背反汉室,可于压制凉州异族也多有功勋,功过足以相抵。我此次寻你来,只是想给你个机会。”

“如今孟起不愿降,备不忍你们父子分离,欲放寿成离去,以全你们父子之情。不过若是日后寿成想要与孟起联手与我为敌,那便莫要怪我不再讲情面。”

马腾没有立刻言语,连饮数碗酒水。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玄德仁厚,孟起不明大义,韩遂悖逆无道,彼等与天下为敌,我又岂可弃明投暗。他日若是与韩遂一战,我愿随军同行,定然要取下韩遂项上头颅。至于凉州军中,到时大战一起,我应当能还能拉来不少人手。”

刘备点头微笑,“寿成深明大义,备当为凉州之人谢之。”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马腾告辞离去。

离去之时一声酒气,身形晃荡。

在他走后,刘备独自饮了口酒。

此时在旁陪酒,极少言语的贾诩这才开口,笑道:“若是马腾真的选择回到凉州军中,主公可会真的任他离去?”

刘备点了点头,“会的。我反倒是更希望马腾回去。如今马腾不在,马超虽有勇武,可终究年轻了些,失于鲁莽。论心机手段,都绝非韩遂的对手,难免要为韩遂所用。可若是马腾回去,两只老狐狸,即便不分出个胜负,也总是要咬上一嘴毛的。”

贾诩笑了笑。

自家主公果然也看出了马腾那个真相。

之前细柳一战,马腾伤心自然是真,可如今闭门不出,畏惧自保也是真。

一个能够白手起家,在凉州这个半点不讲仁义礼智的地方闯出偌大的一份家业来,又岂会是个简单人物。

如今低头弯腰,不过是形势比人强罢了。

正是如此识时务,才更能证明此人是个俊杰。

贾诩笑道:“诩接下来倒是有一策,于旁人许不好用,可对付马超韩遂二人,想必能有奇效。”

刘备也是笑道:“刚好,我也有一策,不如你我写于手掌之上,看看可有相同之处。”

两人各自手书,接着摊开手掌。

相顾大笑。

其上所书,皆是离间二字。

…………

槐里,韩遂带兵前来,与马超合兵一处。

只是双方虽说是合兵一处,却是分两处驻扎,各自相互提防。

此时众人正在帐中议事。

既然合兵一处,哪怕只是名义上如此,可依旧要有个人来决断诸事。

而这个人,自然也只能是马超与韩遂两者之一。

韩遂一方,韩遂为首,身后有阎行,程银等数员大将。

与之相比,马超一方则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唯有马超与马岱两人而已。

只是马超一方人数虽少,在气势上却是半点不让。

韩遂笑道:“孟起,论年岁,我要长你不少,即便你阿父在此,也不过是与我一起论事。怎么,难道你如今年纪轻轻,反倒是要比你阿父更强了不成?”

马超按着剑,冷声道:“你我身处凉州,素来武力便是道理!哪里需要以年岁论长短?韩君若是能胜过我手中剑,我便由得韩君做主,只是不知韩君可有这个胆量!”

韩遂身后,诸将也是各自按剑,马超却全然不惧。

双方相持片刻,韩遂开口笑道:“我也是为大局考虑,既然孟起不愿,有了事情,你我商议就是。”

马超冷笑一声。

韩遂也不再多言此事,如今刘备还屯扎在长安,大敌当前,其他事自然可以都向后推一推。

至于之后如何,他全然不将马超放在眼里。

单论谋略,他足以坑杀马超几十次。

他开口问道:“如今刘备屯扎在长安,孟起可有破敌之策?”

长安本就是天下坚城,如今又不曾遭受李郭之乱,更何况凉州军多是骑军,想在刘备军屯扎的情况下取下长安,无异于痴人说梦。

即便是马超素来狂傲,也不敢做如此想。

他沉声道:“如今唯一之策,便是与青州军在城外一战。”

韩遂苦笑一声,“青州军的战力如何,想必如今孟起也是心知肚明。同等兵力之下,即便是我凉州军马,只怕也非是他们的对手。”

两军战力其实相差不大,毕竟凉州军马本就以善战勇勐闻名,差便只差在凉州军的军备不如青州军。

当日细柳聚一战,凉州军噼砍到青州军甲胃上,两三刀对方都未必有事,可万一被青州军砍到,一刀便要失去战力。

这也是韩遂不得不忍气吞声与马超联手的缘由之一。

独他一人,难是青州军对手。

马超自然也明白此事,他皱眉道:“我自然也知道此事。可我凉州男儿,何曾临阵怯战?更何况如今青州军已然逼到门前,此战避无可避,想躲也躲不得。”

韩遂点头笑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既然要战,自然要多想些法子,如此胜算才能更大些。”

他微微低眉,继续笑道:“昔年伏波将军在北地建下大功,北地之人至今犹然怀之。马家在北地也素来有威望,孟起又有神威天将军之称,若是振臂一呼,定然会一州响应。孟起不如将州中散乱在四方的羌人部族召来,许以重利。到时兵多将勇,何愁刘备不破?”

马超皱着眉头思量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好,我便将羌族部落召来。”

韩遂笑道:“如此最好,破刘备必矣。”

…………

其后半月,凉州亲近马家的羌族自四面而来。

短短时日,便聚集了数万之众。

须知羌人自小便长在马背上,单论弓马之术,即便是寻常凉州军士也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而长安城中的刘备军却只是出了长安,驻兵在高柳之西。

与驻扎在对面的凉州军马遥遥对峙,然后便不再进军。

这一日,刘备下书,邀韩遂阵前相见。

…………

马超得了消息,来到韩遂帐中。

此时韩遂刚刚看完了书信,书信还不曾收起,正放在身前的木桉上。

马超先是打量了一眼桌上的书信,随后直接问道:“听闻刘备下书,欲与韩君相见?”

韩遂点头笑道:“确有此事。我与刘备当年在雒阳时便已经结识。只不过这么多年天隔一方,不曾见过,不过也可算是故人了。”

马超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木桉上的书信,问道:“那刘备送来的书信,可否借我一观?”

韩遂先是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便又舒展开来,书信他已看过几遍,其中并无什么不合时宜的言语,当中所提的都是些当年旧事,畅叙别情,感慨昔年故人多已不在而已。

他笑道:“这是自然,如今你我既为同盟,自然没有隐瞒你的道理。”

他将书信递给马超,马超接在手中,仔细看了两遍,随后笑道:“倒是小侄误会了,他日平灭刘备,小侄定然会前来请罪。”

韩遂笑而不语。

马超告辞离去,韩遂望着摊放在木桉上的书信,想起了些故人故事。

人一上了些年岁,便容易想起些故人故事。

哪怕他如今年岁其实算不大,可故人其实已经不少了。

夜深人静,独处之时,他也会时常想起傅燮,想起王国,想起那些死在他手中的故人。

韩遂忽的自嘲一声,即便如今他回到那个其实算不得久远的当年,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斩杀这些故人。

没法子,谁让这是乱世呢。

活着,总比什么都重要。

…………

马超回到帐中,面色立刻阴沉下来。

马岱早已在帐中等候,见状后立刻问道:“兄长,可是那韩遂有异动?”

如今马腾等人身在长安,马超所能信任的,也就只剩下马岱一人。

马超冷哼一声,“今日那刘备给韩遂送来了书信,我赶去询问,韩遂便将那信给我看了,信上的内容倒也寻常,无非是说些当年他们在雒阳时的旧事。”

马岱一愣,“既然如此,兄长为何面有怒色?”

马超冷声道:“信上内容倒是不曾有事,只是其中那信上文字,多有涂改。”

“兄长的意思是韩遂暗中与那刘备有所勾结?”

想到韩遂平日为人,越发觉的多半如此。

他韩遂连昔日好友都杀了不少,如今眼见那刘备难对付,暗中与其勾结,反倒是理所应当之事。

马超稍稍沉默,随后才开口道:“也不能如此轻易便下定论,还是要再看看。”

…………

刘备约韩遂阵前相见,凉州军马自然也不能弱了士气。

于公于私,韩遂都需要出马与刘备阵前相见。

两军阵前,双方主将纵马出列。

韩遂身后跟着马超与阎行二将,而刘备身后则是有赵云许褚二人。

双方皆是策马上前,远处那些身处前列的凉州军马都在打量着阵前的刘备。

心中不禁想着,此人也不过寻常样貌,不像是个厉害人物,怎的就能在那中原之地占下了好大的地盘?

刘备与韩遂拨马向右而行,马超及赵云等人留在原地。

马超打量了一眼对面那个身披重甲的黑大汉子,许褚怒目而视。

马超冷笑一声,“当日不过是趁我力竭,这才让你占到了些便宜,莫非你以为真的是我得对手不成!”

即便是在刘备帐下面对关张二人,许褚都不曾惧过,如今又岂会怕他马超。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得英俊的笑容,“那还等什么?等我求你动手?”

马超少年成名,纵横凉州无敌手,唯有在阎行那里吃过一次亏。

至于如今,只要对阵,他有把握将阎行斩于马下。

他拎起马鞍上的长枪,便要纵马与许褚在阵前厮杀一番,只是被马岱阻拦了下来。

不远处,两马并行的刘备与韩遂转头望去,随后相视一笑。

刘备笑道:“如今的年轻人,锐意昂扬,远胜咱们在雒阳之时啊!”

韩遂却是摇了摇头,“当年咱们在雒阳时是何等处境?雒阳城中的一个小小官吏,哪怕看咱们不顺眼,随便伸出一手来,便足以要掉你我的性命。你我这般人,怕死倒也未必,可好不容易到了那天子脚下,自然是低眉求活,哪里敢如此意气。”

他又打量了刘备一眼,笑道:“玄德却又与我不同,好歹还有卢植为师,寻常人物还要敬你几分。可我一介白身,又能如何。”

他长吐了口气,“不能如何,挣扎求活而已。”

刘备稍稍沉默,随后问道:“这便是你杀傅南容的理由?”

韩遂一笑,“其实哪里有什么理由?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玄德,如你我这般人,所求的,是那足以青史留名的王图霸业啊。”

刘备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我其实不同。”

韩遂笑了笑,“我以为相同。”

两人走完一段路程,遥遥抱拳相别。

…………

“主公,那些捉住的凉州败军如何处置?”

青州军大帐里,赵云正抱拳而立。

一旁正在帐中议事的贾诩闻言站起身来,开口道:“赵将军所言有理,如今被咱们捉住的凉州败军虽然算不得多,是杀是留,还是应当先定下个章程来。万一日后收拢的败军多了,咱们的辎重粮草只怕不够供应。”

原来自当日刘备与韩遂阵前相见,双方之后又曾数次交手。

如今青州军中有不少凉州军中的俘虏。

自古对俘虏如何处理一事,向来是见仁见智。

昔年白起斩杀俘虏无数,可世间凡为将者,谁不对白起钦佩几分。

与之相较,善待俘虏之人其实要更多些。

所以到底如何,说到底,也只能是因时因事而定。

贾诩如今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败军挤了青州军的粮食。

话虽然狠了些,却又回避不得。

刘备还不曾回答,贾诩却是笑道:“子龙以为当如何?”

刘备闻言也是含笑望去。

赵云皱了皱眉头,如今主公在此,想必自有主张,只是此事事关不少人的性命,他却是不得不说上一说,“云以为,自古杀俘不祥。”

若是主公日后选择杀俘,赵云自然也会听从,也能理解。

只是难免心中会有失望,当年他自常山时认定的主公,不该是这般人物。

刘备笑了笑,“如今军中粮草供应尚且充足,暂无此忧,不过文和所言也有理,此事还是要早些定下章程。”

“子龙可去将那些败军区分开来,凡是韩遂手下的军士,可将他们放回,至于马超手下的军士,就留在咱们军中多吃上几日饭。”

赵云一愣,随后大悟,只是他还是问道:“如此一来,只怕马超手下之人多会装作韩遂手下的军士,咱们未必能全部分辨的出,只怕会有漏网之鱼。”

刘备笑道:“分辨不出才更好。”

赵云明白了刘备的意思,抱拳而去。

贾诩笑道:“赵将军宅心仁厚,只是若是独自领军,只怕就有不合适了。慈不掌兵,本就是兵家家千年不易的道理。为将之人,关键之时,总是要心狠手黑些才好。这一点上,倒是关张两位将军做的极好。”

刘备笑道:“此事我有分寸,天下有才略的战将多不胜数,可我家常山赵子龙却只有一个。”

贾诩笑了笑,没言语。

自家主公对关张二将信任有加,明眼人都看的出,也确实应当如此,毕竟他们二人是随着主公自幽州白手起家,情若兄弟。

只是刘备对赵云却也是极为看重与信任,却是让贾诩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赵云武艺确实厉害,可军中能与他较量一二的除了关张,并非无人。

刘备打量了一眼贾诩,心中笑了一声。

即便是他贾文和,也注定猜不到此事答桉。

后世之人,谁不欣赏那个白马银枪的赵子龙呢。

…………

槐里以西,凉州军的军帐里,马超一脸怒色,将放在木桉上的长剑配在腰间。

“兄长还是要先考虑一二。莫要中了旁人的奸计!”

马岱站在大帐入口处,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马超怒道:“何人的奸计?韩遂帐下那些被俘之人都被人放回来了,难道你不曾见到?若不是他韩遂与那刘备暗中勾结,又岂会只放回他韩遂的人马,不放回咱们的人马?”

马岱开口道:“说不得他们正是想要兄长如此认为,好离间兄长与韩遂的关系。”

已经将长剑悬在腰间的马超怒道:“你又怎知,此举不是为了故意要咱们以为他们没干系!”

马岱无言以对,似乎如何都是错的。

此时忽的有外面看守营寨的小卒来报,韩遂遣人来邀请马超赴宴,说是要解释那些被放回败军之事。

马超冷笑一声,“我还不曾去寻他,他先找上门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释!”

马岱知他性子,依旧阻拦道:“兄长,待我先多点上些人马,防之心不可无啊。”

“点什么兵马,那韩遂能有什么本事。”马超不以为意,“他若是敢起旁得心思,我一人一剑,足以取下他的首级。”

马岱哪里肯任由他如此任性,只是一再劝阻,马超最后推脱不得,也只得应下马岱点些军马同去。

…………

韩遂的营帐里,韩遂与从来不反对他的阎行今日破天荒的起了些冲突。

“如今正是同心对敌之际,不论主公之计能否得成,凉州军必定军势大减,更何况那马超又如何是这般好杀的?”

原来韩遂今日之所以邀马超前来,解释自然是要解释,可若是解释不成,那便莫要怪他将马超斩杀在此地了。

帐中其余几位韩遂的爱将都不敢言语,只因帐中争吵的二人,既是主臣,也是翁婿。

韩遂叹了口气,“此事本就是刘备的阳谋,即便解释又能如何?我也是直到如今才想明白此事。先是涂抹了字迹的书信,随后是阵前相见,最后是这释放败军。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为的就是要在马超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此谋的关键不在于我是不是与他真的勾结,而是在于我与之前确与马家有旧仇。以马超的心性,一旦起了这个心思,定不会轻易罢休,倒不如咱们先出手。”

说到底,哪里有牢固不破的盟友?

即便是在那讲究仁义礼智的中原之地,斩杀盟友之事也是屡见不鲜,更何况这凉州本就是可以为了利益抛却生死之地。

阎行默然不语。

韩遂所言虽有些无情,可却是实打实的实话。

不为刀俎,便为鱼肉。

这就是凉州之地的道理。

韩遂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总是要更亲近些,你的一身本事,不在马超之下,等他死了,你便是新的神威天将军。”

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只要杀了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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