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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仙侠 > 寡人刘玄德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北返又西去(一)

寿春城中,宫殿幽幽,草木葱茏。

一处已建造过半的辉煌宫宇内,刘备站在阶上,微微低头,打量着那个被重重捆绑的阶下囚。

他开口笑道:“伯符,别来无恙。”

孙策常年跟随孙坚东征西讨,与刘备自然见过几面。

每次见面,哪怕是相熟之人,孙坚也总是要介绍一番,言语之间无非是此乃我家犬子,除了有些武艺,旁的不成器的。

只是每次言语之时,这个在战场上勇勐如虎的汉子总是嘴角翘起,全然不像是认为自家长子是会没出息的。

高阶之下,孙策犹然在不断挣扎。

绳索重重,困缚勐虎。

刘备继续道:“无须挣扎了。伯符世之虎将,缚虎,不得不紧。”

自知脱困无望,孙策也不再挣扎,抬头死死的盯着刘备,“何不杀我?”

站在台阶上,如今已是中年的刘备不答,只是自顾自的笑道:“当年我与你父初识,正是我第一次离开幽州,赶赴雒阳之时,那一年你才刚刚出生。原来眨眼之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孙策自然听孙坚提起过这件往事,虽说与刘备互为敌手,可其实孙坚一直将刘备当做世上少有的豪杰。

“谁能想到如今时移世异,当年故人,却是多已不在。”

孙策沉默不语,大概是想起了孙坚。

刘备笑道:“伯符,我既然是你的长辈,有些话总是要和你说上一说的。人死了,便真的一无所有了。唯有活着,万般事情才有机会。报仇这种事,活着便有希望。”

孙策正要开口,刘备已经招手将殿外的军士招了进来,令他们将孙策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故人之子,不可薄待。

殿中只剩刘备一人,他抬头而望,空空荡荡,颇为清冷。

他就这般坐在殿中的高阶上,默然无语。

原来袁术自尽的消息传到了冀州,袁绍惊怒交加,强撑起精神,想要再次倾冀州之力南来。

可惜尚未起行,大病骤发,口吐鲜血,落于马下。

竟是就这般离世,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

袁绍多有子嗣,他之前又不曾立下继承之人,加上他素来偏爱少子,所以如今他诸多子嗣各自占据一方,乱斗不休。

袁绍帐下谋士,如郭图等人,也是各自站队,使冀州的局势,越发诡异起来。

他方才对孙策所讲,又何尝不是见袁绍之事而有感而发。

刘备忽的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下阶而去。

奔忙在外,也该回家了。

…………

青州,取下扬州的刘备先行折返而回,至于扬州的事情自然有贾诩关羽等人收尾。

临淄城里,刘备拿着一张古琴回到府中。

常年奔波在外,他在青州的时间反倒不多。

果然,听说他带琴而回,那个整日里闷在府中着书立说的岳丈很快便赶了过来。

此时蔡邕正反复摸着手中的古琴,叹息不已。

听说此物是刘备用一石米换来的。

他嘴里便开始都囔着些世人不识好物,愧对先贤。

他是此道大家,自然会觉的暴谴天物。

只是如今身逢乱世,所谓的先贤道理,古物真迹,还不如碗中半碗饭来的实在。

蔡邕也曾颠沛流离,自然不会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是懂归懂,却也不妨碍他抱怨。

到底是个读了不少圣贤书的读书人。

刘备只是站在一旁,静听而已。

如今他虽是占据数州的天下最大诸侯,可在老人面前,依旧只有唯唯诺诺,听训而已。

前些年刘母离世之后,如今敢训斥刘备,又能训斥刘备的老人,其实已经算不得多了。

除了眼前的蔡邕,也就只剩下隐居不出,闭门教书的卢植,以及身在雒阳的刘虞,寥寥数人而已。

他忽的想起吕布曾来过书信,要他想办法将蔡邕的焦尾琴诓骗到手中。

他又打量了一眼身前痴迷的老人。

心中很快做下决断,还是让吕布自己来的好。

此时一个粉琢玉砌的小人跑入院中,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蹒跚着朝刘备跑来,身后跟着几个少女仆从。

刘备连忙俯身弯腰,将孩子抱在怀中。

他轻声笑道:“阿禅这些日子读书如何?”

孩子原本舒展的脸,突然之间便皱了起来。

随后他附在刘备耳边,说起其中几位先生的坏话。

倒也算不得坏话,无非是有几位先生对他严厉了些,有时生起气来,还会给上他几竹板,不像另外几位先生,从来也不训斥他。

原来如今刘禅虽然年少,可刘备依旧是请了几个先生前来教他读书。唯一的可惜之处便是丞相如今年纪也小,不然倒是他最好的先生。

此时听了刘禅的言语,刘备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决定要对那些严厉的先生奖赏一番,也要将那些不敢言语的好好先生驱赶出去。

孩子自然不知日后要吃更多的苦头,此时已经问起那个之前时常到家中来的诸葛哥哥为何好多日没来了。

刘备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此时有个追着自家孩子的温婉妇人来到后院。

她站在廊中,他站在院中。

已经许久不曾相见的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她走下廊道,将孩子接在手中,低声抱怨了他几句,也不知早日还家。

刘备自然微微弯腰,在这个身量不如他的女子面前陪着笑脸,甘之如饴。

好在妇人只是抱怨了几句,便要带着孩子返回书塾。

廊道上,一直让人觉的满是书卷气的温婉女子低声训斥着怀中的孩子。

孩子皱着脸,撇过头来,朝后院的刘备轻轻挥手。

刘备将双手拢在袖中,笑意温柔。

夫复何言。

…………

终究是乱世,他在青州还不曾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便有书信自冀州而来。

而寄信之人倒是极为有趣。

袁绍长子,袁谭。

刘备笑着将书信递给一旁的荀或,“文若以为如何?信中之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旁正在读书的荀或接过信扫了一眼,笑道:“事情未必有假,袁绍死后,如今冀州的袁氏一门早已乱成一团。我当年也曾在冀州待过些日子,袁氏兄弟之间当时便已剑拔弩张,只是有袁绍在,翻不起什么风浪罢了。”

刘备点了点头,“所以信上袁谭想要借我之力进攻冀州之事可信。”

荀或笑了笑,“进攻冀州之事可信,只是袁谭此人却不可信。袁绍素来偏爱次子,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袁谭此人贪权成性,若是被此人占下冀州,日后此人的目光所及,只怕就要向南了。”

有些话,荀或无须多言,刘备自然能明白。

刘备再次点了点头,“看来可以与此人见上一面。不过倒是无须太早,先等他们兄弟拼个两败俱伤。”

他轻声笑道:“我与本初是故友,如何能不到他坟前拜祭一番。”

…………

冀州,袁氏两兄弟大战数月,最后是袁谭落败而逃。一直被赶到了渤海。

而在袁谭近乎绝望之时,刘备也终于应下与他相见。

如今袁谭只剩下残兵败将,自然只能听由刘备一方的安排,双方在青州的般县相见。

帐下谋士郭图,与袁谭同行。

他们进了般县,住在早已安排好的府邸里。

几日之后,刘备等人才来到般县,随后安排了一场宴饮。

说是宴饮,与宴的,其实不过数人而已。

袁谭打量着上首那个中年人,很难看出此人如今是掌控天下数州的最大诸侯。

上首的刘备笑道:“显思,无须拘谨,我和你父是旧友,虽然于政见之上有些不合,可与你们这些后辈无干。”

袁谭连忙起身敬酒。

刘备饮酒已毕,转头望向袁谭身旁的郭图,笑道:“公则,不想你我还有再见之日。”

郭图无奈一笑,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喝了几碗罚酒。

刘备笑道:“公则何须如此,你我当年的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最少与你们今日前来所求之事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袁谭此行为何而来,其实双方都是心知肚明。

袁谭沉声道:“如今袁尚罔背人伦,窃据州县,而我父麾下多有助纣为虐之人,谭这才败走于此。还请州牧相助,攘除奸凶,助我克复冀州,日后谭定以州牧马首是瞻。”

刘备闻言稍稍沉默,不曾立刻开口言语,反倒是饮了口酒。

他开口笑道:“我与本初是好友,如何能见故人之子落难而不救。”

袁谭吐了口气。

都是聪明人,双方对彼此的目的其实都心知肚明。

袁谭想要借助刘备的军势打败袁尚,然后趁机收拢冀州的势力,再将刘备赶出冀州。

袁家这些年在冀州积累的人心极厚,刘备自然是想借助袁谭这个袁家子的名义入主冀州。

至于冀州最后会落入谁手中,也只能是双方各凭本事。

刘备笑了一声,举起酒碗,“且让我先敬咱们日后的冀州牧一杯酒。”

袁谭看似大喜着站起身来,与刘备遥遥举杯。

…………

刘备自然不会以青州军独自进攻冀州。

在起兵之初,他便已经约了冀州东面的公孙瓒,北面的吕布,西面的黑山军张燕,一同进攻冀州。

这几人对冀州早有想法,之前若不是收到刘备的密信,只怕他们早就按耐不住,在袁氏兄弟打生打死之时就已经进攻冀州了。

如今袁绍已丧,袁氏兄弟又互相内讧,以致冀州在袁绍大败青州后才稍稍恢复了些的元气又很快消磨了下去。

四面攻冀,即便是袁绍在世也绝难抵挡,更何况是远远不如其父的袁尚?

不过短短时日,青州军已经直逼邺城之下。

而在青州军到来之前,袁氏兄弟已经带着心腹兵马自北突围,直奔乌桓而去。

邺城城下,青州军在此驻扎。

如今袁氏兄弟虽然逃遁,可城中的审配依旧据城不降。

邺城被袁绍营造多年,城高且固,极难功克。

刘备令人将郭图喊了来,笑道:“公则,审配此人如何?”

郭图闻言苦笑一声,“审配此人过于刚直,为人行事,皆无所顾忌。如今有他镇守此地,州牧唯有打破城池了。”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昔年在本初军中,田丰,沮授等人皆为智谋之士,如今何在?”

郭图面色有些尴尬,总不好直说那几人都是在与他的政治斗争之中落败,如今赋闲在家吧。

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几人不为袁氏兄弟所重,如今赋闲在家中。”

刘备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原来如此。”

等到郭图退了出去,贾诩又自外而入。

“如今邺城久攻不下,我看主公却是半点也不急,想必是早有法子了。”

贾诩在刘备对面落座,两人相处多年,都早已熟知彼此的性子。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只要等下去,邺城自破。

贾诩笑问道:“此次主公为何不带文若同行?他曾游历冀州,对此处也是熟悉的很。冀州多世家豪族,荀氏又名满天下,若是文若前来,许多事,说不得能省下不少功夫。”

刘备笑了笑,“文若的性子,你我皆知。即便推脱不过,随我前来,可违背他心意行事,总归是会让他在心中落下根刺。”

贾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其实对冀州之事并不在意,如今冀州落入他们手中,不过早晚而已。

他此言更为紧要的是在提醒刘备,如今他们势力渐大,今日吞并冀州之后,黄河以北也好,黄河以南也好,再无他们青州的敌手。

可形势一变,只怕人心也会有所变。

荀或到底与他不同。

与他相比,荀或更像是一个纯粹读书人,一生所求,不过修齐治平,四字而已。

而在这之上,更有维系家族利益的个人之责,扶持汉室的心中愿望。

重重枷锁。

只不过有些是旁人给他的,有些是他自己所求。

如此而已。

贾诩叹了口气,“我当年还沦落在并州与雒阳之时,其实也曾羡慕过文若这般世家子。能有家族提前铺好道路,谁又愿苦苦挣扎。不过现在看来,终究是各有辛苦各自愁。”

刘备闻言笑道:“人生在世,各有所求,谁又活的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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