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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仙侠 > 寡人刘玄德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六)

董卓驻马于一处高坡之上,低头遥遥下望。

他自然认得那个手持画戟,衣甲上满是血迹的高大汉子。

当初他曾遥领并州牧,虽然在并州呆的时日算不得长,可多少也见过些并州的豪杰人物。

只是闻名不如见面,他虽然早就听闻吕布豪勇之名,可今日在战阵之上互为敌手,这才真正见识了此人的悍勇。

一人一戟,竟是压的郭李这两员凉州勇将抬不起头来。

董卓眯了眯眼,环顾左右,笑道:“看来这吕布还真是有些本事。可惜虽有武艺,却只是匹夫之勇。即便他带来的这些并州军马再是精锐,难道还想以一敌百不成?未免看轻了我凉州豪杰。”

他言语之后,左右原本震惊于吕布武勇的诸将闻言皆笑。

诸将都是醒悟过来,即便他们捉对厮杀斗不过此人,可此人难道还能敌过他们的大军不成?

董卓复又朗声一笑,手指吕布,“还是方才的言语,谁人取下此人头颅,可列此战大功!”

身侧诸将闻言大喜,各率手下部曲直下高坡,朝吕布围拢而去。

只有樊稠在董卓身侧静立不动。

董卓笑道:“怎么,阿稠看不上这功劳不成?”

面色恭谨的中年汉子摇了摇头,“来时军师再三叮嘱,要稠到了战阵之上,切不可远离主公左右,免得出差错。”

“文优就是太谨慎了些。”董卓笑了一声,抬手轻轻在樊稠的胸口上擂了一拳。

“莫非你忘了,当初我也是能纵马驰骋,左右开弓的凉州豪杰。也曾率几十骑军就敢直冲敌阵,怕个什么!若是再年轻上几岁,我当亲自驰马取下那吕布的头颅,如何能让你等得了功劳。”

樊稠稍稍迟疑,董卓却是在他的马上重重一拍。坐下马直奔而出,樊稠手下的部曲立刻追随而去。

董卓大笑出声。

此时他身侧的诸将皆去围拢吕布,如今身边护卫只剩下千人之数。

他抬眼望去,诸将已与吕布交手。

只见吕布哪怕为诸将团团围困,依旧是出手不停,甚至进攻要比防守更多些。

若是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不像是他为凉州诸将所围困,反倒是像他一人围困了凉州诸将。

董卓看的心惊,只是倒也不如何担心,毕竟就像他方才所言,这个吕布再是英勇,深陷敌阵之中,早晚是要落败身死的。

早晚而已。

他心中叹息一声,若是当年,碰到如此人物,他无论如何是要亲自下场与之一战的。

可惜如今不单是他的身子远远不如当年了,即便是他心中竟也升起了几分怯战的心思。

而正面战阵上的吕布正不断拨马盘桓与凉州诸将大战,往往迫退一人便要再与另外一人交手,更多的时候反倒是被诸将围拢,在重围之中连斗数人。

此时并州军马虽少,可见吕布如此神勇,竟是一时之间与数倍于己的凉州军马斗了个击鼓相当。

策马站在高坡上的董卓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想到一事。

能够斩杀丁原,收服并州诸军的人物,如何会是个只知道凭恃勇力的莽夫?

既然如此,那此人定然不会天真到凭这次已然被发现的突袭便能取下他性命。

为何还不退去?

他忽的转头,看向身后的旗官,想要自围拢吕布的军马之中召回些人来。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忽的自坡下杀出一支人马,人数算不得多,不过两三百骑而已。

这支早已藏匿于高坡之下的军马并不去救援吕布,反倒是直冲高坡之上,显然他们的目标正是如今站在高坡之上观战的董卓。

董卓也是沙场宿将,见状反倒是松了口气,原来并州军的谋划不过如此。

如今在他身侧护卫的凉州军马虽然算不得多,可到底也有千人之数,数倍于对方的冲阵之人。

更何况如今他们在高坡之上,居高临下,天然便占据了不少优势。

只是高坡下冲阵的并州军却似是不知自家所处的劣势,为首之将手持长矛,亲自率军在前搏杀。

董卓调派人手,留下百余亲卫护卫,剩下之人都被他安排前去迎敌。

只是片刻之后,原本还信心满满,觉的剩下的人手足以应付这些并州军马的董卓却是不得不命身后的旗官打出求援的旗帜。

盖因坡下冲阵的并州军马竟在为首的那员将领的率领之下,自山坡下起,接连几次击破他布置的迎击的人马,直奔山上而来。

此时无需旗语,在阵前正与吕布厮杀的凉州诸将自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立刻便要抽身回援,只是吕布自然不会如此轻易让他们退走,不然此战的诸般谋划只怕都成了空谈。

他复又强打起精神,大喝一声,纵马与凉州诸将缠斗起来。

另一面的战场上,张辽已然率着那支他亲自编练的军马再破凉州军,直奔高坡上的董卓而去。

张辽曾在高柳与高顺相处过不少时日,这支军马便是他效彷高顺的陷阵营而建。如今虽然只有七八分相似,可张辽有信心,用不得几场厮杀,他手下的这支人马定然不会在陷阵营之下。

此时董卓身侧一员将领走上前来,此人姓陈名鄂,是董卓的亲卫首领,其职责便是护卫董卓的周全。

陈鄂急声道:“主公,坡下的并州军马勇不可挡,我等战死事小,可若是主公出了事情,我等万死难推其咎,还请主公暂且避让。”

董卓打量了这个爱将一眼,怒道:“若是我此时逃去,一军士气将溃。以如此优势之兵力,若是溃败而去,我凉州军马,日后还如何能在天下间立足?”

陈鄂沉默不言,他如何不知此中利弊,只是若是不让董卓退去,万一真的死在此地,他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汉子沉默片刻,长吐了口气,沉声道:“既然主公无惧,我等自然也无惧,敌将若要对主公不利,需先自末将的尸体上踩过去。”

董卓爽朗大笑,“说的不错,我并州豪杰,岂可临阵而退,取我的弓来。”

自有身后小校取来董卓的弓箭。

董卓抬手抚摸着手上的长弓,叹息一声。

如今他统帅一方,手下精兵良将无数,早已疏远了战阵之事,他已记不得多久不曾手握弓箭了。

此时张辽已然率军杀上高坡,双方相距不过七八十步,于暗夜之中的火把照耀之下,董卓竟是能看清那员冲阵将领的面目。

还是个年轻人啊。

董卓似是恍忽之间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年他董仲颍也曾是如这年轻人一般陷阵斩将。

只是他虽在恍忽之间,可手上已是弯弓搭箭,而不远处的张辽同样如此。

两人手上的箭失近乎在同时离弦而出,只是董卓的箭失射偏了少许,自张辽耳边擦过,而张辽的箭失则是不偏不倚的射中了董卓小臂。

剧痛之下,董卓手中长弓落地。

张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良机,此时他已冲至董卓三四十步之外,手中弓箭上弦,以他的箭术,他有九成把握,可以这一箭取下董卓性命。

只是弓箭上弦,在他将长弓拉至圆满之际,弓上的弓弦竟是骤然之间绷断开来。

张辽心中一惊,却是不曾迟疑,立刻弃弓持枪,朝着董卓冲杀而去。

眼见他自山坡下带人冲杀至此,护卫在董卓身侧的凉州军早已丧胆,如何还敢阻拦,一时之间乱一团,张辽策马直冲,相距董卓只剩十余步而已。

危急之时,自董卓身后忽有一军杀至,为首之人虎背熊腰,手持大斧,正是原本应当驻守在黄河南岸的华雄。

原来他在岸边驻扎的营地里听闻身后的厮杀声,担心董卓有失,立刻点了些军中的骑兵前来驰援,这才恰好赶到此处。

他也不言语,策马上前与张辽战做一团。

此时张辽眼见董卓援军已至,想要趁机斩杀董卓已然不能,加上另一处战场上吕布虽勇,可此时也已拖延不住,凉州诸将正朝着山上回援而来。

张辽一枪迫华雄,呼喝一声,拿过手下军士送上的新弓,将一支响箭射上高空,随后带着身后的并州骑军朝原本早已准备好的路线撤去。

华雄担忧董卓的伤势,也不敢策马追击,只得任由他们离去。

而另一处战场上的吕布见到响箭升空,也是立刻约束军马,徐徐朝着来时的小道上退去,他策马留下,亲自断后。

此时凉州军士已然见识过他的勇武,如今见他孤身一人断后,既是畏惧他的勇武,也是怕他另有埋伏,一时之间不敢贸然进攻。

素来以悍勇闻名的凉州军竟是看着这些并州兵马缓缓退去。

如来时一般,吕布朗声笑道:“董仲颍,无须相送。”

随后他策马缓缓退去。

高坡之上,已然包扎好伤口的董卓在身侧将士的搀扶之下重新坐回马背。

方才张辽那一箭看似凶险,其实不过是擦破了手臂而已,算不得什么严重伤势。

只是即便粗疏如华雄,也是察觉到身侧的主公如今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只是他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同。

董卓沉默片刻,整个人似是忽然之间就老了下来,他转头望向身侧跟随他多年的华雄,轻声笑道:“公明,我如今确是老了,到底不是当年了。”

夜风吹拂,华雄不知如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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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数日,北岸的并州军与南岸的凉州军隔着黄河对峙,一时间竟是陷入了诡异的平衡之中。

董卓的总兵力虽然在吕布的并州军之上,可如今在雒阳以南的阳城还有关羽统率的青州军虎视眈眈。

双方之间虽然还隔着轩辕关这座天下险关,可董卓依旧不得不给李儒留下半数兵力来镇守雒阳。他与刘备打过不少交道,知道此人最是惯于弄险。

而这也是吕布明知董卓兵力远在他之上,却依旧敢与董卓宣战的缘由之一。

这一日,有两封书信自北岸送到南岸的营中。

“诸将,你等可知这吕奉先送信来是何意?还有这另外一封,你们猜是何人所送?”

董卓看完书信,不先和众人言说信上的内容,反倒是将目光自帐中众将脸上扫过,笑着开口询问。

帐中诸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半响之间竟是无人开口。

董卓苦笑一声,如今帐中诸将随他征战多年,可惜皆是勇略足备,智略不足。

如今仔细想想,他手下的智谋之士,也只有李儒一人而已。

董卓笑道:“这吕奉先书信上只说了一事。他说如今南北相持终究不是长法,愿意退让一步,率军退回并州,你等以为如何?”

“末将以为不如放并州军北去。当日并州军过岸奇袭,战力之强有目共睹,不在我凉州军马之下。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只怕最后要弄个两败俱伤,反倒是便宜了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青州军。”

凉州三将站在一处,樊稠在下首左右打量了一眼,见郭李二人正都打量着自己,只得苦笑一声,上前做了这个出头鸟。

董卓闻言看去,其余两人也是连连称是。

“你等莫非是怕了那吕布不成!”

前来救援之后便不曾离去的华雄叫嚷着上前一步,指点着对面的凉州诸将,“你等都是我凉州勇将,只不过才与此人战了一场,如何便如此怯战?”

他转过身来,望向董卓,沉声道:“主公,末将愿请一军北去,定然斩下那吕布头颅,不胜不还!”

华雄素来桀骜,看不起樊稠等人。

当日一战他来的晚了些,不曾与吕布交手,张辽当时又已准备退去,故而不曾用上全力,所以在华雄看来,当日吕布等人之所以能全身而退,还是诸将没本事的缘故。

对面的凉州诸将自然也对他怒目而视,其中一人更是目中露出怨毒之色。

此人是凉州名门之后,姓胡名轸。

董卓笑了笑,挥手让华雄退下,“公明之勇我自然清楚,倒也不妨和你们明言,这第二封书信,写信之人正是咱们提防的青州牧刘备。”

“他上书为吕布请为并州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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