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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其他 > 走错路 > 46-50完结

46 被人夺舍了吧

近年底的时候,乔可南接了一桩伤害案。

委托人是小孩的一对父母,起因是两个孩子在学校走廊起争执,其中一小孩被推下楼梯,额角碰出伤口,估计要留疤痕,父母亲为此忿忿不平,扬言提出告诉。

乔可南把案件研究了下,认为和解会是比较适当的作法,提出告诉费时冗长,而且只能判决让对方背负前科,得不到忏悔,就像一部漫画里讲过的:「法律是无法强制人们道歉的。」

於是合计了一下,乔可南决定找对方的监护人谈谈。

校方很怕此事上报,乔可南允诺他会尽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得了地址,找过去,不料竟是一间孤儿院。

南方孤儿院。

乔可南看著大院门外的一小块招牌,心底不免感叹:原来对方家长至今没出面,是因为孩子没父母。

他摁下门铃,一会有人来应门,应该是来帮佣的太太。「呃……您是?」

「你好。」乔可南露出一抹和善的笑,递出名片。「方便的话,我想找谭尚源的监护人谈谈。」

那大妈接过名片,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大概是听过了相关的事情。「好,您请进。」

乔可南跟随大妈入屋,一路上有许多小房间,好几个年纪不同的小朋友好奇地探出头来,见乔可南一身正经西装,显得很惶恐,随後被年岁较大的招回去。

乔可南苦笑,早知是来这麽一个地方,至少该把颜色穿得柔和一点。

大妈带他到院长室,院长是个中年男人,样子很和蔼。他请乔可南坐下,乔可南也没迂回曲折,单刀直入,提起来意:「目前我们是希望和解,和解的条件内容如上头所写,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

院长戴上老花眼镜,研究了半晌,随即露出困扰表情:「这件事我无法作主……您稍等。」

「好。」

乔可南看他出去,像是打电话,过了一会他进来。「负责这事的人马上就来了。」

乔可南知晓条件好一点的育幼院都有法顾,看来是找人家了,也好。

他和院长坐在里头等,这时也不适合聊些开心话题,气氛尴尬,在一小口一小口足足喝了三杯红茶以後,救星终於&22100;&22100;&22100;登场──

不,对乔可南来说,那g本是他的灾星。

「打扰了。」听见熟悉的嗓音伴随开门声自背後响起,乔可南不可置信地起身,看著这暌违近一年没见的男人。他肤色比先前显得黑,使整个人的线条更加锐利,男人一身轻便简装,头发自然垂散,与过往那整齐万分的打扮不同,多了种不羁的落拓意味。

尤其眼神,不再那般地y沉晦暗。

「啊,洐之,麻烦你了。」院长看似松了口气,把空间留给两位律师。

陆洐之坐在院长先前的位置上,乔可南逐渐从惊诧里收神,瞅著男人偌大的变化,心里忍不住想:陆洐之跟这间育幼院什麽关系?

男人不动声色,研究了一会乔可南递给院长的和解协议,拿出笔在上头圈画了一番。「和解的金额可以再商量,但道歉不可能,是那小孩自己先出言不逊。」

陆洐之话说得毫无转寰馀地,这令乔可南头皮发麻。拜托,他可不想和陆洐之对簿公堂……

乔可南:「他说了什麽?」小孩的家长没提及此事。

陆洐之薄唇紧抿,显见不太愉快。「他骂尚源杂种。」

乔可南:「原来如此。」

他猜陆洐之会这般不愉,应该是想到了和自己相干的事。对失去父母的人来说,最恨的就是被人骂没家教,他懂陆洐之与那动手小孩的愤怒,问题是不论如何,人家已经受伤见血,还会留疤。

乔可南:「不道歉是那位尚源的主意吗?」

陆洐之沉默了一会。「是我的。」

乔可南挺意外。

记忆中,陆洐之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哦,那我能和尚源谈谈吗?」

陆洐之眉宇一扬,看著乔可南,像是陷入思考。「你等等。」

说罢,他起身走了出去。

乔可南吁口气,掩著心口,疲累地靠在沙发上。陆洐之气场依旧那般强大,就算换了副打扮,还是能轻易教人震慑,这事最好能早点了结,否则真杠下去,很麻烦。

实在不是他想长敌人志气,是他对陆洐之的能力太了解,那人能把风说成雨,能把雨说成风,一来一往,必定得有一番长久纠缠,乔可南暗自敲起算盘,等下最好从小孩身上下手。

他思量著。事实上若不这样,他的心神便会溃散混乱得厉害。

台湾很小,法界就一个圈,他想过也许自己会跟陆洐之再相见,却没料竟是为了这样的事。

这算是……尘缘未了吗?

乔可南苦笑,内心百味杂陈。

他不怨了,越怨代表他越放不下,可还是有种本能的排拒徘徊在他身体里,就像抗体,告诉他,他曾为某个叫陆洐之的男人遍体鳞伤,必须警戒。

过陆洐之带了个七、八岁的小孩进来,看来就是那位「尚源」──小小孩年纪虽小,模样却很倔强,瞪著乔可南,当他是敌人。

乔可南毫不介意,友善地笑了笑:「坐。」

谭尚源先看了陆洐之一眼,显见很仰赖,陆洐之点点头,他才默默坐到乔可南对面的沙发上。

乔可南:「是他先骂你的?」

谭尚源一愣,点点头。「他骂我杂种。」小孩子显然心灵受伤了,表情很气很怒,又有一点儿哀怨。

乔可南:「哦,这样的话,是他不对。」

小孩跟陆洐之都愣了。

乔可南朝一脸傻呼呼的孩子一笑。「可是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动了口,你却动了手,谁比谁小人?他跌下楼梯了对吧?今天运气好,只是额头被撞破,如果腿断了呢?如果一个不小心,撞到脊椎,也许他往後再也不能走路了……」

谭尚源吓到。「哪、哪有这麽严重……」

乔可南:「所以你运气很好啊,他骂你,你可以不痛不痒,举个例子来说,狗对你汪汪叫,你会打狗吗?不必要嘛。你打回去,那人真的怎样了,你一辈子都会有负担,何苦?你道歉不是因为对不起他,而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警惕往後多小心,懂吗?」

那小孩听得一愣一愣,反倒是陆洐之在旁,渐渐缓下了面色,他抚了抚自己左手腕上的东西,拍拍谭尚源的头,跟乔可南道:「我们会再好好商量。」

乔可南一听,就晓得有馀地了,不禁松了口气。「那就麻烦了,金额的部分我也会去回报。」

乔可南收了东西,起身要走,这时谭尚源拉了拉他的外套下襬。「大哥哥……」

「嗯?」

谭尚源一脸紧张地搓了搓手。「他……他没事吗?」

看来小孩儿良心不安了。

乔可南笑笑,蹲下身了他的头。「目前看来是没事,不过其他的我也不敢肯定了,往後人家说什麽,想像一下他不是人,你听不懂畜生的语言,就不会生气,倘若真要动手,你得让人家揍几下,这样大家都有伤,谁也不欠谁。」

谭尚源闻言,嘴巴眼睛傻傻地张大,接而灿烂一笑:「大哥哥,你好有趣。」

乔可南脸热,心想你大哥我在路上就叫joke呢。

目前看来应该能乐观解决,那今天就不算白跑一趟,乔可南心里庆幸,转头就发现陆洐之一双眼目正紧盯这儿,也不知看了多久。

那感觉令他不大自在,正想告辞,陆洐之却过来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

陆洐之:「我想和你谈一下关於这次的事。」

乔可南忖了忖,若是为了公事,没办法,他一身正装加上不善来意,早已让育幼院里其他孩子心神紧张。乔可南只好道:「那我们先到外头。」

两人走出育幼院,乔可南:「就在这儿谈吧。」

陆洐之不为所动。「我赶时间,送你刚好顺路,我还得去其他地方。」

「……好吧。」乔可南懒得唧唧歪歪,他自认对陆洐之很坦然,坦然到同坐一台车也无所谓,他猜陆洐之不会对他做什麽了,真做了……揍他啊,还不简单?

男人的车还是那台黑色奥迪,乔可南熟门熟路地系上安全带,陆洐之发动车子,手握方向盘,乔可南这才发现他左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很意外,他记得男人不信神佛的。

这个宁可我负天下人的人,他信的,一向只有自己。

一路上没人说话,乔可南隐隐察知他所谓的有事要谈仅是藉口,更不想开口,车内空气略显窒闷,乔可南开了车窗,x中那股徘徊不去的郁闷感,才终於缓了一些。

直到乔可南家到了,陆洐之才递出一张名片。「有任何後续直接联系我,穿这样跑去育幼院,孩子们会吓到。」

乔可南苦笑接过。「我知道了。」

「嗯。」

乔可南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出去,陆洐之落下车窗,两人隔著半扇窗户对望。他忽然很想问那间育幼院跟男人什麽关系?见他这般处处维护,是不是他成长的地方?

乔可南正在走神,忽听陆洐之道:「尚源他……脾气有点冲,你今天说得很好,如果……」

陆洐之话说到一半停了,乔可南眨了眨眼。「如果?」

「没事。」陆洐之无奈地扯唇。如果当年,也有个这样的人愿意温柔地开导他,很多事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但这问题没有答案,他的人生也已经铸成,不必再追究源头。陆洐之拉上车窗,把那眷恋的身影隔离在外,开车走了。

乔可南始终愣愣地站在那儿,心思紊乱,陆洐之的变化显而易见,令他感到迷惑,他好像变成了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一样的人,为什麽?有什麽改变了他吗?

他明白自己该到此为止,不关心、不注意,然而……

他问菊花黑:「坑这一年到底怎了?」

他把自己今天遇到的事向菊花黑提了一遍,joke男:「他好像不是我认识的坑了,以前像黑洞一样,冷冰冰的看不见底,现在……好像吞了什麽奇怪的玩意,运作方式都变了,甚至还有一点闪闪发亮的东西,害我眼睛疼。」

他想起陆洐之的目光。

过去那人的双目总是y沉,像与这世间隔了一道藩篱,不愿亲近也拒绝别人亲近,幽冥空寂,一整个言小男主的苦情模样,现在却多了很多内容,他读不懂,分明知晓不是自己的世界,却仍有股冲动,渴望探知。

他明白,这样很危险。

他已经走错过好几次路,接下来的人生,实在很想平稳一点地走。

他正打算敲说「算了,当我没问」,菊花黑却在这时送来消息:「那孤儿院,应该是他资助的吧。」

joke男:「蛤?」

菊花黑:「好像你刚回来不久,他消失了一段期间,回来就把房子卖了,剩下的钱大部分都用在捐助流浪儿跟孤儿院上头,他也兼了满多慈善机构的法顾,总之现在的陆洐之不是魔头,而是大善人了。」

joke男:「……」

他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那个陆洐之,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陆洐之,变成造桥铺路的大善人?????

joke男:「那个……他被人夺舍了吧?」

47 童话都是骗人的

除了夺舍,乔可南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理由,可以让一个人变化如此巨大了。

周旋了一个月,两方终於桥好和解金额,道歉的地点约在市区一间咖啡馆,陆洐之带著谭尚源出现,乔可南忍不住偷偷觑了他好几眼,这阵子两人在电话里相商,好几次他都差点脱口: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耶……好像不对了,应该是问他还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吧。

输人不输阵,谭尚源今天显然被打扮过,样子很j神,他一来就走到那位被打的小孩面前,很诚恳地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小孩子还没变声,这气势十足的语调搭著那软嫩童嗓,倒是让人心里先软了几分。

那受伤的小孩撇了撇嘴,显然还想说些什麽,但碍於人家背後的陆洐之像座门神,也不敢多吭,看了妈妈一眼,嗯嗯啊啊地勉强接受了道歉,事件算是圆满落幕了。

家长带著孩子回去了,说之後会去事务所处理帐款事宜。

乔可南总算搁下了心,他揉了揉谭尚源的头。「表现很好喔,哥哥给你买糖吃。」

谭尚源猛地挣扎。「我已经不吃糖了啦!」

「哈哈。」

小孩子就是有趣,乔可南不厌其烦地玩弄了一会,陆洐之开车过来,要把谭尚源送回去,小孩子仰头,瞅著青年,眼神又闪又亮:「呐呐,乔哥哥,你下周有没有空?我们要办说故事比赛喔,你要不要过来看?」

乔可南:「呃……」

「来嘛来嘛。」

说自己不吃糖,此刻的表现却像糖一样,又甜又缠,乔可南手足无措,下意识朝陆洐之那儿瞥了一眼。

陆洐之:「你就来吧,人多热闹一些。」

乔可南:「……」鬼才信你爱热闹!!!!!

谭尚源很兴奋。「啊哈,说好了喔!不遵守约定的人就是小狗~」

「啊,小狗啊……」乔可南无力地看著谭尚源被载走,试想天下谁能很心拒绝小正太用闪亮亮的眼神攻势跟你说来嘛来嘛,至少乔可南是办不到。

唉,头疼啊!

另一头,在车子里,谭尚源不忘向陆洐之咧嘴邀功:「呐呐,我表现好不好?大哥哥同意了吧?你答应要给我买psp的!」

陆洐之勾了勾唇,在驾驶空档伸手了把孩子的头。「别跟院里其他人讲,说是你存零用钱买的,知道吗?」

谭尚源欢呼:「喔~~耶~~」不往他这把年纪了还硬要装嫩,大人最吃这一招了,好开心喔,psp~

看著小孩儿一脸得意的样子,陆洐之好气又好笑,他望著前方道路,无奈心想: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这般方法了……

乔可南挺喜欢小孩子的,大部分同志都喜欢孩子,认为他们好玩,又生不出来,不用担心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这天乔可南特地在赴约前去了超市一趟,采买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糖果饼乾,提了两大袋。

他换上色彩较为柔和的t恤,浅色牛仔裤,一双白色all star,又戴上菊花黑以前带他配的眼镜,像个十八、九岁的阳光大学生,陆洐之来接他,看见他这般模样,也是一怔:「你跟他们完全没任何违和感。」

当我没听懂您老在亏我娃娃脸呢。

「嗯哼,是啊,我是乔哥哥,你是陆、叔、叔。」两人差了八岁,何况陆洐之长相本就「糙老」,被喊一声大叔不为过。

只是乔可南喊,便喊得他心里头一阵抓挠,蛮不是滋味。

一路上两人没说话,刚那句乔可南也只是顺著这人的话不甘示弱,可没打算藉此与他不计前嫌、开怀聊天。

陆洐之则知自己现在对乔可南,是多说多错、动辄得咎,还不如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育幼院到了,谭尚源一早就等在门口,像一只徘徊燥动的:「我的psp、psp、psp……」

一直到听见引擎声,他兴奋地打开育幼院大门,看见来人,小小的眸眼一下子放光:「乔哥哥~~」我的psp啊!

听这一声喊得多柔多腻多销魂,乔可南原先还有点儿犹豫,现在却觉得过来一趟挺不错的,至少不会让小孩子失望。

陆洐之随後下车,看见小孩子挤眉弄眼、拚命暗示的目光,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车子,用口型道:「晚点给你。」

谭尚源嗨死了,像个猴子,上上下下地跳窜,乔可南以为是自己手上这两袋诱发到他了。「不是有比赛吗?赢的人可以拿最多饼乾喔。」

「茄~」谭尚源都八岁了,哪希罕这个。不过看陆老大在人背後一副你敢说不试试看的脸,马上又变得非常谄媚:「好,我会努力的!」

乔可南笑著抚了抚谭尚源的头,意识到陆洐之的视线,他目光很深,看著他的方式很温柔,这画面令他莫名联想到《喜宴》里的同志夫夫,乔可南脸一热,忙收了手。

陆洐之见好就收。「好了,我们过去看比赛吧。」

比赛举办在育幼院设置的活动中心,厅里布置了花圈,看得出都是小朋友自己弄的,歪七扭八,却别有童趣,比赛分小组、兔子组、汪汪组,小是四五岁,兔子是六七岁,汪汪则是八岁到十岁。

小组年纪小,记不住太多东西,分明讲著《睡美人》,却出现了《白雪公主》里的七个矮人。「睡美人……睡著了,七个矮人遇到她,让她好好睡……王子去高塔打败了女巫,找不到公主……呃……然後小矮人告诉王子,公主在他们那里,王子过去了,给了公主一个爱的吻,公主醒了,两人结婚,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啪啪啪啪。众人拍手,乔可南笑到不行,下面有人抗议了:「七个矮人是白雪公主的,不是睡美人的,你讲错了!」

小朋友一愣,随即不依。「我说是睡美人的就是睡美人的!」

「你明明讲错了……」

「好了。」院长──主持人出来维持场面。「这是说故事比赛,只要把故事说得j彩,就过关,不用太拘泥角色是哪个故事的,也许睡美人和白雪公主是好朋友也不一定啊。」

於是大家笑了,陆洐之一如既往站他角落,乔可南则在他隔壁(因为大人都站外圈,其他人自己又不认识,更尴尬),忽听他道:「许多童话故事里都包含了一些经济学跟社会学的意涵,像《睡美人》,它告诉我们两点,一是绝对不可忘记邀请重要人物,否则就会遇见无法收拾的後果;二是倘若一直在生活、工作中无法得到乐趣和满足,那就像睡美人一般终日在沉睡之中,直到真正有意义的事出现──例如王子的深深一吻,人才会从沉眠的状态中苏醒。」

乔可南听得一愣一愣。「这只是童话故事……」

陆洐之勾唇。「写出童话故事的人,都不是孩子,里面包含了很多丑恶大人的欲望,像《爱丽丝梦游仙境》,据说那原作是个恋童癖,故事里充满各种x爱意涵,最後的结局是爱丽丝醒了,换她的姊姊睡了,就是作者希望那些少女们,一辈子都不要长大……」

乔可南:「……」他这辈子绝对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童话故事了!

小组的比赛很有意思,有虎头蛇尾的,有讲到一半想不出来发呆的,有讲著讲著睡著了的……总之小孩子就是一个神奇的生物,兔子组跟汪汪组相比之下稳定许多,倒是少了一点乐趣。

陆洐之递给他一份评审表,乔可南:「我不用吧?」

「人越多越公正客观,何况你还带了奖品。」

陆洐之一副把这当大事的态度,乔可南哭笑不得,接过了评核表。

两人专心听汪汪组的表现,谭尚源口齿清晰,抑扬顿挫,引经据典,恰到好处。「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才。」乔可南笑。

「他将来大了,若打算学法,我会指导他。」

「敢情你还打算学人家光源氏……」养成正太?

陆洐之一怔,随即苦笑。「你想多了。」

呿,按你这禽兽x格,还有什麽事干不出来?

比赛结束了,有输有赢,乔可南给每人都发了糖果饼乾,输的人多分一些,以安抚他们受创的小心灵。

乔可南脸上始终挂著亲切的笑,陪他们玩了一阵,直到下午,小朋友去午睡,刚一连抱了许多人,乔可南手酸背疼,很想舒展一下,陆洐之见状问:「要逛逛吗?」

乔可南睇著他,想到菊花後来跟他说,这间育幼院是他出资建造的,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是真的很好奇,好奇到爆表。

但愿……好奇心不会杀死猫才好。

48 万能的佛祖,请赐给我力量

育幼院占地颇大,是座三层楼的洋房建筑,还附带广大後院,绿化做得很好,上头有盪秋千溜滑梯之类的游乐设施,乍看之下,像间豪门幼稚园。

这儿的每一处都做过仔细规划,看得出陆洐之追求完美的g毛x格。想到他甚至为此卖了那间豪宅,乔可南不禁便问:「这麽做……值得吗?」

陆洐之:「?」

乔可南:「听说你卖了房子。」

陆洐之一愣,倒也没问他哪儿听来的,当初卖房子有跟圈内做仲介的朋友接洽,传出去不意外,谁叫这就是个八卦八卦我牵挂的世界。

「值得。」他很坚定地说,表情渐渐地柔和下来。「不论如何,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乔可南顿时无言了。

他可以对过去的陆洐之恶言相向、冷言以待──纯粹因他不爽。现在这样的……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暗暗存了戒心,用最平凡的模式应对,以便做到知己知彼。

乔可南:「我记得你不信佛。」

他瞟了眼陆洐之左手腕上的佛珠,那样是看来不只是装饰品,何况与陆洐之素来洋派的品味不合。

陆洐之抚了抚腕上的佛珠,淡笑:「我不信佛,但佛法很能打动我。」

他在庭院里一处石椅上坐下来,天候已经入冬,可今天天气不错,有一点儿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筛落,还算温暖。

乔可南手c口袋,站在一旁,用一种观察般的警戒姿态看著眼前男人,觉得他这番话应该还有下文。

陆洐之:「我曾跟你说过我想从政的理由……事实上不是那样,我想成为人上人,证明给那些抛弃我、瞧不起我的人看。这念头支撑了我三十年,就像我人生的……一道障,那时候不管什麽人什麽事都不会动摇我,我也许有遗憾,但不会後悔。」

乔可南听著。「你现在後悔了?」

讵料陆洐之道:「不。」

乔可南:「?」

陆洐之:「我的後悔,是对你最大的污辱。」

乔可南:「……」

确实如此。倘若是能随意改变、悔恨的东西,那何苦自己当初要受到那般对待?他并不想为他人理想献祭,但对被迫牺牲的人说:「其实当初不必这样。」那感觉真不是一个干字能形容。

「我不後悔,只是那天在百货公司里,你看著我的表情,让我忽然觉得……」陆洐之停顿了一会,才道:「很痛苦。」

自己露出了什麽表情?说真的,乔可南完全不记得了。那一刻的记忆在他脑里就像一团黑雾,一碰就散,同时也不太想去探触,就像一个潘朵拉盒,y暗而苦痛。

乔可南继续等他下文。

「我从不轻易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你的事却一直梗在我心里。有天,我跟著章世国去了禅寺,听上师讲道,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y过盛,除了老病死我目前尚未遇见以外,其馀的我全在经历。我一想到接下来的人生或许都会活在这八苦之中,就很绝望,那时我想找你,却听人说你去美国结婚了……尽管实在很荒谬,但我当下是真的差点就疯了。」

陆洐之说这番话的表情很平淡,彷佛在阐述一个不属於自己的故事,唯独偶尔流泄的苦闷眼神,昭示了他是这番话的主角。男人总是习惯用抽离自己的方式面对这个世界,乔可南如今终於明白,这个人原来不过是胆怯。

他胆怯得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塑造强硬的假象,甚至无法给他个明白……他一直欠他的。陆洐之始终不懂,当初他究竟下了多大决心,问那句话,男人说了「好」,所以自己才相信了他,直至後来,万劫不复。

乔可南下意识按著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告诉自己:停,外物不可必。

陆洐之看见了。他别开眼,续道:「後来听你说真的结了,我万念俱灰,那阵子什麽都不太想管了,最後去了上师那里,修习佛法。有人说在佛前祈祷五百年,能换来一段尘缘,於是我就去求佛、结善缘,或许还能成全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

下辈子的什麽?乔可南没问,陆洐之也没说。

话题似乎就此嘎然而止,无人再开口,日光隐没在冬天的灰云里,四周有一点冷。乔可南c回口袋里的手隐隐有些发颤,他掀了掀唇:「陆洐之……」

「嗯?」

「你真的……被穿了吧?」

陆洐之:「?」

虽然好像很搞笑,乔可南却笑不大出来。

相信全天下每个被劈被甩的人,午夜梦回之际,一定多少都想像过前情人回来哭著下跪说「我错了」的场景,这无关乎爱,纯粹是一种自爽心理。

乔可南也不免俗地设想过,当然他坚信现实里是不会发生的,陆洐之真做了他也很困扰,完全不会比较开心。

然而万万没料到,男人深知无望,居然直接跳过他这当事人,跑去求佛,觊觎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

乔可南简直无语凝噎。

陆洐之:「你有空可以过来陪陪孩子们,他们很喜欢你。」

乔可南很不屑。「你别利用小孩子。」

陆洐之苦笑。「我可以保证,你在的时候,我不出现。」

乔可南:「……」

人家都低声下气到这程度,乔可南也不好说什麽,对话就此结束,乔可南没让陆洐之送他回去,男人没坚持,算是释出了他所谓「不打扰」的诚意。

乔可南挺喜欢院里的孩子,现今他的经济情况没办法做到大额捐款资助之类的,但偶尔来帮忙,当当义工还是可以的。

之後去了几趟,当真没遇到陆洐之,巧遇很巧,完全不遇也很巧,他不禁问谭尚源:「你陆叔叔都没来吗?」

谭尚源:「有啊!有时候你走了就来了。」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计较,只是猜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他补充:「可是陆叔叔都很关心你的消息喔!」嘿嘿,他也为此赚了不少东西啦。

乔可南瞥他一眼。「陆叔叔要你说的?」

「没!」谭尚源立刻指天画地,一副我敢发誓。「这是……这是……售後服务啦……」

「噗!」还售後服务咧。八岁的小孩,人小鬼大,到底收了陆洐之多少好处啊?

乔可南好气又好笑,心里想道:原来陆洐之真的遵守了诺言。

他不讨厌被探知,总归都是小事,不痛不痒,只要陆洐之没横c进他眼里来,他便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乔可南固定周末来育幼院一趟,给孩子们补习功课,最近寒流来了,几个小孩得了感冒,院里人仰马翻,照顾的照顾、隔离的隔离,乔可南从早上待到傍晚,正要回去,负责煮食的王大妈叫住他:「小乔啊,你等会有别的事吗?」

乔可南一笑:「有啊,见周郎。」

「你这孩子!」大妈嗔他。

乔可南:「没啦,怎了?」大妈年过五十,家里孩子跟乔可南差不多大,对他一直诸多照顾,时常做些好吃好喝的让他带。乔可南高中失怙,从此再没尝过家人关怀滋味,对这位王妈,多少有份孺慕之情。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去给陆先生?」王大妈递来一个环保袋,重量稍沉,乔可南连忙接过。「这是大妈我炖的汤,听说陆先生病了,没人照顾,我想好歹要吃点东西……」

乔可南瞧了一眼,里头是不锈钢保温盒,以及退冷贴之类的小物。「生病了?」

王妈点点头。「应该是被院里的人传染的,我现在分不开身,晚饭都没煮好呢!」

「……」这种情况,乔可南实在无法推辞,自己不会照顾小孩,但送个东西总是没问题。他叹了口气:「好,给我地址。」

49 放开我这个受

陆洐之搬家了。

看到大妈手写递来的地址,乔可南有种被噎到一般的感受──原来,陆洐之居然搬到和他同个地区来了。

虽是同一区,但相隔仍有一段距离,乔可南搭了计程车去,公寓外观还算整洁,不过相较以前的豪宅,自是无法相比。

他在大门外输入门号,对讲机嘟噜嘟噜好一阵,没人响应,乔可南想了会,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洐之的号码。

陆洐之换了电话,以前那支还被他放在黑名单里,懒得提出来了。第一通,陆洐之没接,他又打了第二通,一直到第三通,一声喑哑的「喂?」才缥缈地从电话那头浮现。

乔可南也懒得罗唆,直言:「我在你家楼下,王妈炖了汤给你。」

陆洐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乔可南:「你开不开门?」

「好……你等等。」过了好一会,楼下大门终於「哔」一声开了。「谢谢,东西你放桌子上。」

「嗯。」乔可南挂了电话,陆洐之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看来是真病得不轻。

他提著袋子,搭进电梯,按下楼层。王大妈说:「我放了两人份,你们可以一起喝,顺便照顾一下陆先生……他平常多疼你啊。」

乔可南:「……蛤?」

王妈瞋他一眼。「他总问你爱吃什麽、不吃什麽、叫我多准备什麽……说你是他学生,他这师傅偏偏做错了事,你不想理他,他只好暗地里多关心你一点……我说小乔啊,什麽事非要搞得这麽王不见王的?陆先生抢了你女友?」

大妈,真相说出来,估计吓死你。「差不多吧。」乔可南乾笑,只能鼻子。

「欸……」这种横刀夺爱的事,确实很难排解。大妈脑补一番,心想能被这两个优秀孩子争夺的女人,该是幸运还不幸啊?「後来那女人怎了?跟陆先生在一起了?」

乔可南苦笑。「没,她谁都没选。」乾脆陪大妈脑补到底了。

「那都过去了嘛!陆先生肯定也是觉得对不起你……人家不是讲,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乔可南接:「但宁可断手断脚,也绝不裸奔。」

大妈:「……」

乔可南笑:「王妈,我喜欢你泡的柠檬茶,口味跟我以前喜欢的牌子很像。」

大妈闻言,眼睛一亮。「那是陆律师研究的方子啊!我们试了好多茶叶,才配到一模一样的。」

说著,王妈掩住了嘴,只差没自打巴掌:「哎唷,我真是……陆先生叫我千万不能说的,说了你会生气……」

乔可南:「没,我没生气。」

只是无奈。

……

陆洐之已先一步把铁门打开,乔可南原先以为两人又要碰面,没料推门进去,一室寂静,想起陆洐之刚说东西请他搁桌子上,看来很识相,没打算趁机寻晦。

屋宅很小,布置很有序,依旧是陆洐之一贯爱好整洁的风格,然而相比先前,这儿几乎可算是鸽笼,乔可南不懂,男人怎能做到这般地步,就只为了追求那莫须有的缘?

他把大妈给的汤放桌子上,打算走了。

他提脚走了几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玄关正对房门,那儿正紧闭著,乔可南手碰上大门门把,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的边上。他该不该去看看陆洐之?他病死了怎办?有道是祸害遗千年,男人肯定很长命,轮不到他担心。

他脑袋空白了好一会,直直盯著大门,那天他问菊花黑陆洐之的事,很纳闷对方怎会这麽清楚,菊花黑说了什麽?

他说:「我有直觉你迟早会问。」

乔可南真是……不知道该说菊花黑乌鸦嘴,或是自己当真如此好看透。

想到谭尚源、想到王大妈,他觉得陆洐之卑鄙死了。

完全掐中了他吃软的x格。

男人若真的跪啊哭啊求啊要胁啊,乔可南肯定只会说「你卖啊,折煞我啊」,所以陆洐之不哭不跪不求,反倒坦然告诉你这辈子我知无望,我请佛祖给我下一世机会。

你xx的,老子我现在就去杀人放火抄家掳掠,下辈子转做畜生,看你陪不陪我。

不过为一个陆洐之牺牲到这般地步,也太亏了。

乔可南在心里机掰完,最终本能地走向陆洐之房门,心想或许他打开门,下一步便是跌进坑里,运气好的话,直接摔死,一了百了。

他扭开了门把。

屋里开了床头灯,不算y暗,陆洐之躺在床上,盖了层厚厚棉被,样子很虚弱。

他听见动静,吃力睁眸,见是乔可南,很意外。「你……」

「几度?」乔可南上前,瞥了眼床头柜上的药袋。还好,至少看过医生了。

「……三十九度。」

「嗯。」乔可南转身出去,脱下沉重外套,把大妈附上的散热贴拿来,拆开给陆洐之贴到额头上,男人体温很高,冰凉的东西一贴额,便舒服地轻叹了声。

乔可南又取了自己包包里的绿油j,滴了几滴在手心里,将之搓热,他坐在陆洐之床沿,手指抚上男人的太阳x,施了些力,按摩搓揉。

以前苏沛生病发烧,他这样弄,对方都会好过许多。

乔可南:「……放松。」

陆洐之身躯紧绷,反应在他太阳x上,一鼓一鼓地,乔可南尽量控制力道,从额角一路按至那人僵硬的颈椎,陆洐之终於缓下了肌r,唯独一双因患病而显混沌的眼,盯著头顶上的乔可南不放。

乔可南有点尴尬了。「把眼睛闭上,否则我不弄了。」

陆洐之闻言立即闭眼,若非这一刻感触真实,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发烧过度,出现幻觉了。

一室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偶尔回盪,乔可南手劲刚好,弄得他很舒服,舒服著舒服著,一股异样的感受便渐渐传达至了下腹。

身体很热,外加久未发泄,陆洐之隐约有点勃起,他恨自己感冒鼻塞,嗅闻不到那人身上的气息,但好在如此,否则……他不敢担保自己会不会失控。

他感觉这一刹,乔可南捏的不是他的头,而是他的心脏。

身边是自己长久一直渴望的人,他行为温柔,陆洐之快要疯狂。他告诉自己忍,他绝对不能再惹这人厌了,他这辈子从没学过要怎样好好对待一个人,如今课题就在眼前──他必须学会。

不计任何代价。

乔可南按了一会,差不多了,做到这程度算仁至义尽,他都能给自己颁个和平奖了。

他不过以直报怨、有恩报恩,陆洐之关心他,不论出於何种目的,至少令他感心了,他不吝回报,但仅止於此。

他甩了甩酸痛的手。「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说罢正要起身,腰却被人紧紧抱住,乔可南一惊:「你……」

老天,生病的人力气怎这般大?

乔可南差点骂人,那人却加一步,炙烫的脸紧贴他背脊。过分鲜明的感受使青年浑身一凛,然後……是一股灼烫腻人的湿意,隔著薄薄的一层衣衫,渗透入肤,烫进骨髓。

这彻底震慑了乔可南。他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只见陆洐之的脸埋在他脊骨间,肩膀落魄地隐隐抖颤,他哭了?哭了吗?

乔可南顿时傻了,好像有股巨大的电流把他脑子给烧了,完全无法启动。

「对不起……」陆洐之说,音调很苍凉。「对不起。」

乔可南心脏瞬间就被掐疼了。

很疼、很疼。

他噎得难受,一口气吐不出,心想对不起有用就不需要警察了,当初你跟我说过两次,我都接受了,现在还来?

乔可南胃抽得厉害,良久他说:「你跟章小姐说过对不起吗?」

陆洐之一怔。

「你先背著她在外头跟我不乾不净,後来订婚了,又因为你那什麽七苦八苦,不结了,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这回陆洐之沉默了很久,久得乔可南以为他没话可回了,不料竟然道:「我们是协议好的。」

「……蛤?」

陆洐之难受地咳了几声,断断续续把他跟章茗雨之间的「协议」说了。

说来简单,原来当初章茗雨调查过几个章世国属意的对象,察觉他是同x恋,便来找他谈,两人於是商量好假结婚,各取各的好处。

「我取消婚约,她用这藉口,说要去国外散心顺道避开媒体,最近在法国申请了学校,估计往後都不回来了。」

乔可南:「……」

所以是怎样?皆大欢喜吗?为何他这儿一点都感受不到喜庆?

反倒是一阵凄凉。

你们把婚约当成交易,摆弄得轻轻巧巧,可怜我被拳四郎的北斗神拳打得七零八落,差点死无全尸,现今你跟我说这些是怎样?好吧,是我自己问的,活该死好,不只猫被好奇心杀死,人也一样……

乔可南:「放手。」

陆洐之没动。

乔可南知道,男人嘴上说求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实际做出的行为,却是连他这辈子,都不想放过。

他索x出杀招,把左手无名指晃到那人眼前。「我结婚了,我重视婚姻,这辈子没打算搞婚外情。」

只见陆洐之的表情,瞬间好似被人打了一拳。

他渐渐地松了手,乔可南觉得自己赢了,很爽。

他起身,走前看见陆洐之疲惫地瘫在那儿,沉痛地闭眼,x膛像个破口的风箱起伏著。

乔可南心里那股胜利感褪去了,反而堵得厉害,他走出房外,穿上外套,匆忙离开了陆洐之的公寓。

他踏入寒风里,想那七苦八苦,自己又何尝不是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

……真是苦。

50 就这样 end

陆洐之病好了。

他很久没生病,厌恶那种虚弱乏力,全身上下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这次却不知该不该庆幸,因为一场病,乔可南居然愿意主动来找他了。

事後回想,对於自己那天做了什麽、说了什麽,陆洐之记忆模糊,他晓得自己有一点失控,但好歹顺著本心,把能说的都说了。即便乔可南对他的解释很不屑,讲出来了,或许也算是种解脱。

他终究脱离不了自私……原先他真不打算再打扰,育幼院里的重遇不在他计画之内,可若这是神佛给他虔心祈求的回报,那他理当试图争取,把所有法子都使过一遍,才能甘心。

他求的也简单,只要那人愿对他一笑,如过往般温暖地关怀他,天冷的时候能聚在一起吃吃火锅,就够了。

很够了。

陆洐之一直有从育幼院那儿知悉他的情况,现在听说他半个月没去了,各种不太美妙的想像汇聚在脑子里,毕竟按乔可南的个x,不会随便抛下喜欢他的小孩子不管。

他想了想该不该主动打电话去,不料竟在这时,接到了乔可南的电话。

乔可南不罗唆,一劈头就问:「你病好了?」

陆洐之虽疑惑,却仍应了一声。

乔可南:「你拿纸笔记著。」他报了一串地址。「三天後晚上七点,来这里一趟,爱来不来,随你。」

说完,也不等陆洐之回应,迳自挂了电话。

陆洐之按捺住回拨的冲动,把地址纪录在手机里。不论三天後的七点,他有没有事,都没可能不去,即便那儿是龙潭虎x,乔可南开了口,他就得义无反顾探一趟。

三天後,陆洐之赴了约。

他按地址驱车前往,发现那处竟是一间武道馆。

乔可南嘴叼bb糖等在门口,见他来便扬了扬眉,陆洐之看著他,每次都觉得神奇,为什麽这个人总能牵引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他甘愿为他放弃曾有的追求,潜心礼佛,明知他此生已是别人的人,他也想极力争取一个身分──

不是p友、不是情人,就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关心他,也能被那人妥贴关怀的位置。

「进来吧。」乔可南示意,推门而入,他跟武道馆里的教练打了招呼,带著陆洐之进了一间练习室。

练习室坪数不大,地板铺了一层软垫,乔可南走到置物柜前,把一个头盔扔给陆洐之,指示他戴上。

乔可南:「我想了又想,觉得男人嘛,还是这样最痛快,每天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爱啊恨的,又不是吃饱了閒著。」

陆洐之:「……」

「你欠我一个明白。」青年给自己穿上攻击手套,道:「不许防御、不许反击,揍到我爽为止,以前那些事,就通通归零。」

陆洐之一脸惊诧,似乎正打算开口,乔可南乾脆打断:「不想就出去,我不拦著你。」

「不,我留下。」陆洐之把头盔摘下,搁到一边。「你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只有一点……」

乔可南:「什麽?」

陆洐之:「别归零,停留在……你愿意跟我好好说话的时候。」

乔可南一愣,垂下眼,随即扯嘴冷笑。「那也要你没被我揍怕才行。」

说罢击出一拳,迅雷不及掩耳,狠狠落在陆洐之肚子上!

突来的一拳,毫无预兆,力道之狠,让陆洐之掩著肚子,一阵乾呕。

乔可南哼哼:「忘了说,我这一星期都在练拳。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

陆洐之费很大力气才稳住身体,勉强挤出一笑。「好……你来。」

拳头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闷闷的,却很显耳。乔可南这人不提倡暴力,但有时言语说不通,诉诸拳头是最原始有力的方式。

那天他从陆洐之的公寓回去以後,想了很久。

他理智上不想对陆洐之屈服,感情上也认为这人不可信,他欠他的明白更不可能挥挥手就当没,他不想跟人这样耗,索x揍一揍,一了百了,或许揍完了,他心情舒爽,转头就能找别人──他可没跟陆洐之说:打了你我就跟你在一起。

他想,陆洐之也懂,才会提出刚才那般「要求」。

然在他意料之外,对於这般近乎蛮不讲理的作法,陆洐之竟然真的心甘情愿在承接。

一般人被打,即便心知理亏,多少会被撩起怒气,自然产生反击抵抗举动,陆洐之却是一副俯首称臣的样子。转眼他冷俊的脸便青紫得惨不忍睹,整个人站不太住,晃了几下,又稳住了。

「来……继续。」

当老子会跟你客气?乔可南「砰」地又是一拳,这次直接打在陆洐之下巴上,那儿立刻擦破了皮,男人仰倒在地,喘了一会,又狼狈地巍巍站起。

他知道,在乔可南停止之前,他得承受。

一开始乔可南还真用了全力,接著就越来越打不下去,陆洐之反击他不爽,不反击他也不爽,总之就是很不爽。

最後乔可南自己都累了,就算带了护具,手还是很疼。他将之摘下,扔到一边,捡了角落的圆凳子坐下。

乔可南:「不打了。」

陆洐之一愣,随即虚弱地瘫坐在软垫上──不论是否真伤得这麽重,这时做做样子,是必须的。

乔可南深呼吸,仰头看著练习室的天花板,日光灯扎得他眼疼。

「你想怎样?」他忽问。

陆洐之沉默了一会。「这辈子,当我朋友吧。」

乔可南瞬间怔忡,这个男人被他揍了一顿,满身是伤,话都讲不俐落,居然用这副落魄姿态说要跟他当朋友……又不是少年漫画。乔可南心里一阵发酸,酸著酸著,喉头发紧,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

真是……不知该说他傻,还是太j明。

乔可南用手背抹了泪,道:「我跟你说说我结婚对象的事。」

陆洐之:「……嗯。」

「我在拉斯维加斯结的婚,那教堂叫什麽我不记得了,结婚对象是我爱且爱我的人……陆洐之,我不想跟你牵扯下辈子了,所以这辈子,你做得到就来,我不阻止你。」

陆洐之瞪大了眼。

乔可南:「就这样。」

他闭眼,没再看他,这已是自己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至於之後後不後悔,盛竹如会不会又出现……那再说吧。

至少现在,他决定忠於自己内心的选择。

陆洐之怔著,日光灯太刺眼,似乎有什麽东西自他眼角溢了出来。

他猝不及防,抬手遮住。、

於是很久很久,都没人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对,就这样。xd

我一直很想在这样的地方写个end,那些恭喜夫人贺喜老爷的剧情,就放到之後,

这是一般商业志无法尝试的事,我做得很开心。

(主要也是接下来,对两人来说,都不算走错路了)

我想很多人看烦了,所以到此为止也是个不错的结束,

至於想看叮当追妻的,还有续篇,原则上就是攻宠受,追人追到变妻奴,

没啥纠结了。(当然还有一些感情上的问题要克服罗~:p)

下周一会先po陆律师的裹脚布,把他这段期间的心路历程向大家交代一下,

有些疑问里头应该都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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