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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仙侠 > 剑来 > 第924章 与诸君借取0山万水(5)

第章与诸君借取山万水()(章节上传晚了,抱歉抱歉。)天边火烧云,晚霞行千里。一条名为翻墨的龙舟渡船,在一处仙家渡口靠岸,一行人准备更换渡船,去往黄粱国。队伍中为首的,是个大摇大摆走下船去的青衣小童,两只袖子甩得飞起,身边有个少女,腰悬一方抄手砚,手持绿竹杖。身后是一位儒衫青年,带着个扈从模样的黄衣老者,状貌奇古,鹘眼鹰睛,只因为瘦骨嶙峋,便像是穿了件极为宽松的法袍。相较之下,那个年轻男子,就显得最为平淡无奇了。他们是要以观礼客人的身份,受邀去参加一场开峰庆典。那个走路带风的大爷,当然就是落魄山的元婴境水蛟,祖师堂供奉陈灵均了。这次作为山主陈平安嫡传弟子的郭竹酒,也跟着陈灵均一起出门。而山崖书院的贤人李槐,与自号嫩道人的蛮荒桃亭,属于蹭吃蹭喝,远游散心。桃亭除了鼎鼎大名的“嫩道人”之外,还有拥有另外一份关牒,还是南婆娑洲的山泽野修,道号龙山公。跟着他们的,或者说是带路的,还有衣带峰的两位练气士,宋园,师妹刘润云,后者肩头,趴着一头慵懒蜷缩起来的年幼白狐。距离重新登船还有一个时辰,陈灵均就在渡口选了一处临水酒楼,打算饱餐一顿,喝个小酒儿,好好祭一祭五脏庙。毕竟翻墨龙舟是自家渡船,在上边大吃大喝,不像话。那些珠钗岛女修,碎嘴得很呐,要是传到某个笨蛋丫头的耳朵里,少不了又要挨几句有的没的闲话。陈灵均在酒楼大堂,踮起脚尖,双手趴在高高的柜台上边,伸长脖子看着墙壁上边的木牌菜单,与店伙计点菜,结果听说这个名叫珍馐楼的地方,竟然还有一桩陈灵均闻所未闻的新鲜买卖,原来如今一洲南北,不少仙家渡口,都开设有珍馐酒楼,修士只需要在酒楼这边给一笔押金神仙钱,就可以飞剑传信给各个渡口的剑房,酒楼得了消息,就可以点菜,珍馐楼会用仙家秘制的食盒装上各色山珍海味,帮忙送到山门口那边,保证滋味与堂食一模一样……只是那笔额外的路费,得按山水路程计算。青衣小童愣了半天,陈大爷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生意还能这么做?只是偏偏自家的牛角渡,还有稍远一点的红烛镇,怎么就没有开设一座珍馐酒楼?李槐难免有几分猜测,不会又是董水井的手笔吧?这种勾当,真有生意?因为人多,拼桌不像话,陈灵均就要了个雅间,十颗雪花钱起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菜肴,陈灵均要了两壶酒,翘起二郎腿,抿了一口仙酿,转头望向窗外,渡口那边,陆陆续续有几条私人符舟靠岸,不至于横冲直撞,但是无一例外,都会抖搂一下符舟的迅捷,陈灵均瞥了眼符舟上边的人物,多是年轻男子,带着莺莺燕燕,他们就像额头上刻俩字,有钱。至于看人的眼神,也就俩字,穷鬼。嫩道人只是小酌,护道一事,不可马虎。贪杯误事?不可能的事,只是姿态得有。天晓得会不会又被老瞎子拽入梦中,踩上几脚?毕竟老瞎子做事,从来只看心情,全然不讲道理的。上次护驾有功,老瞎子难得良心发现,“随手”丢了一本古谱在桃亭身上,是上半部的炼山诀。这些时日,桃亭没有片刻懈怠,都在闭关,当然对于桃亭这种巅峰大修士来说,所谓的“闭关”,就不是那种寻常飞升境修士,一般意义上寻一处山水秘境的趴窝不动了,而元婴、飞升两境修士,一直被山上调侃为“千年王八万年龟”,桃亭当然不至于如此寒酸。桃亭作为远古撵山一脉的老祖宗,当之无愧的开山鼻祖,与身为旧王座大妖的搬山一脉袁首,完全是一个辈分、道龄相当的蛮荒大妖,由于双方都跟山不对付,双方自然而然就有了一场无形的大道之争,要说驱山徙岳一事,桃亭自认不比袁首差半点,唯独在“炼山”一道,逊色颇多,简单来说,就是搬山、撵山,两者本领相仿,但是“吃山”的本事,桃亭确实比不过袁首。在强者吃肉、弱者被吃肉的蛮荒天下,双方起了冲突,打不过的一方,就只能避其锋芒了,逃呗。遥想当年,“年轻气

盛”的桃亭,曾经野心勃勃,试图凭借本命神通,滚雪球一般,试图堆砌出一座高山,放出话去,要比那蛮荒大岳“青山”,还要高出一座“青山”。至于绯妃和仰止那两个老婆姨之间的腌臜交易,骗骗一般修士没问题,对于山巅大妖来说,岂会不知内幕。桃亭不稀罕学,何况朱厌也是个不喜欢建立宗门的,桃亭当年就只好狠下一条心,富贵险中求嘛,看看有无机会,在十万大山边缘地界,今天偷一座,明儿搬一座,等到吃饱了,再去与朱厌分个高低,结果……就是被老瞎子抓去当了条看门狗,那段难以启齿的惨淡岁月,能不想就不想了。故而能够从老瞎子手里得到半部炼山诀,是桃亭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他们此行目的地,是一个名叫黄粱派的山上仙府。梦粱国境内,除了那个有望跻身宗门的云霞山,还有个不容小觑的仙家门派,便是黄粱派了,在大战之前的,在宝瓶洲,是个能算“二流垫底很勉强、三流拔尖又委屈”的山上仙府,如今整个宝瓶洲南边版图,山头破碎无数,门派地位就跟着水涨船高了。那些与祖山不接壤的“飞地”,相隔一远,学那上宗下宗,就有了“上山下山”之分。而黄粱派正是处州衣带峰的“上山”。掌门山主是个年纪很大的“年轻”金丹,不过是一位剑修。当年他曾经派遣一位关门弟子,去往骊珠洞天寻求机缘,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并无收获,白给了一袋子充当过路钱的迎春钱不说,另外一袋子压胜钱,修士也未能相中心仪的宝物,为了与那个国势蒸蒸日上的大骊宋氏笼络关系,就用那袋子剩下的金精铜钱,买下了骊珠洞天西边的一座山头,后来忌惮大骊铁骑的威势,也没有贱卖了山头、搬迁离开,这其实掌门也有些私心,那位后来搬迁到衣带峰结茅修行的金丹祖师,在门派里边人缘极差,眼不见心不烦,就恭请师伯坐镇衣带峰。当时买山头的价格不便宜,事后证明简直是白捡,是用一个极低价格入手了。前些年想要与黄粱派购买衣带峰的山上势力,就有双手之数,出价何止翻了一两番,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行情。尤其是等到落魄山那位年轻剑仙,联手龙泉剑宗的刘羡阳,大闹正阳山,一战成名,落魄山顺势水落石,首次闯入宝瓶洲修士视线中。北岳披云山,落魄山,龙泉剑宗,无论与谁沾上点关系,都是一份不可想象的山上香火情。唯一的小问题,就是北岳夜游宴一事,总感觉是个无底洞。不过也早早看开了,反正中岳地界,大山君晋青,也开始下黑手了。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再等到那封出自山海宗的山水邸报,传遍浩然九洲,等于将那个隐官称呼和名字身份,昭告天下了。黄粱派就愈发头疼了,如果说以前商议购买衣带峰的价格,是高价,那么如今堪称天价!问题在于那个金丹祖师,对于祖山的答复,很简单,不卖。所以这次掌门趁着一位嫡传弟子跻身金丹的开峰典礼,暗中与那位师伯来了一场君子之约,如果能够邀请到落魄山修士观礼,娄山这边就不再提及售卖衣带峰一事,可如果落魄山那边婉拒此事,师伯就得亲自走一趟祖师堂商议此事了。郭竹酒好奇问道:“小宋仙师,你们黄粱派,与那座已经从七十二福地除名的黄粱福地有关系吗?”传闻倒悬山上边,曾经有座卖“忘忧酒”的黄粱铺子,卖酒的老掌柜,好像是一位杂家祖师?至于“小宋仙师”这个称呼,是郭竹酒有样学样。是衣带峰那位老金丹修士的关门弟子。最早好像是师姐裴钱喊出来的。后来落魄山那边所有人就跟着喊了。宋园笑着摇头道:“郭姑娘,这我还真不知道,从不曾听师父说起过。”黄粱派,是个历史悠久的老门派了,祖山名为娄山,位于黄粱国槐安府鳖邑县,盛产金丹。历史上曾经有过十几位金丹地仙,但是死活就是出不了一位元婴。当然,所谓的“盛产金丹”,也只是相较于曾经的宝瓶洲。黄粱派邀请落魄山修士参加典礼,也就是试试看的事情。根本不奢望那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会光临娄山,甚至不觉得落魄山会有

修士登山。成了,是意料之外的天大荣幸,不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总要试试看。不料落魄山那边,很快就以霁色峰祖师堂的名义回信一封,是大管家朱敛的亲笔回信,措辞极其客气了,说山主如今在外未归,只能让陈灵均与郭竹酒代为参加庆典,在信上顺便介绍了两人的身份。得到这封回信,黄粱派甚至专门为此召开了一场祖师堂议事。哪怕不说那陈灵均是一位元婴境,便是那个名叫郭竹酒的女子,竟然是陈山主的嫡传弟子,关键她目前还是小弟子,按照山上的谐趣说法,可以算是半个“关门弟子”。刘润云对那个青衣小童模样的落魄山元婴供奉,很熟悉了,对方经常找爷爷一起喝酒侃大山,喊爷爷刘老哥,喊自己刘姐姐,乱七八糟的辈分。爷爷私底下说过这位陈老弟,大道前程,了不得啊。刘润云实在是很难将那个混不吝的青衣小童,与一位元婴老神仙挂钩。倒是那个叫郭竹酒的少女,刘润云背感兴趣,好像前不久才来到落魄山,反正是生面孔。只是对方的身世背景,境界如何,都不清楚。如今衣带峰的镜花水月,是一绝。连上山黄粱派都有所耳闻了。看客寥寥,好像一年到头就两三人,但是每次都出手阔绰得……吓人。没几年功夫,就怎么都有两颗谷雨钱的入账了,以至于爷爷到最后,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孙女刘润云也从不需要花枝招展,搔首弄姿,与那南塘湖青梅观的周仙子,就不是一个路数的镜花水月。酒足饭饱,陈灵均结账完毕,离开酒楼,拍着肚子,带头登上那条去往黄粱渡的渡船。嫩道人方才倒是想要抢着付钱,奈何根本争不过那个景清道友。郭竹酒笑眯眯以问道:“既然不放心,为何还要下山远游。”师父曾经说过,每次陈暖树去州城那边采购,一路上都会有个家伙暗中跟随。陈灵均白眼道:“哪有。”郭竹酒又问道:“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陈灵均斩钉截铁道:“不知道!”郭竹酒呵呵一笑。陈灵均便有些心虚。李槐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俩这是在打哑谜呢。等到宋园和刘润云去往别处屋子,郭竹酒几个就先在陈灵均的住处坐下,她问道:“有很多这样的人情往来吗?”陈灵均使劲点头道:“多,茫茫多。越是大门派大仙府,这样的事情,就越是频繁,层出不穷的名头,除了黄粱派这种金丹修士的开峰仪式,还有山上婚嫁,结为道侣,也是大事,总得给份子钱的,再就是老祖师闭关成功,出关了,总得办一场吧,祖师堂那边收徒弟了,更换掌门或是山主,某某破境了,主要是年轻娃儿,跻身了中五境的洞府境等等,都得礼尚往来。”陈灵均起身弯腰,给郭竹酒三人都倒了一碗茶水,“不过在咱们家山头这边,以前都是老爷一个人跑,老爷把事情都忙完了,轮不到我们分心这些庶务。”郭竹酒笑问道:“会不会嫌弃我们俩……不够牌面?”浩然天下的繁文缛节,只会比这些五花八门的典礼更多。陈灵均大笑起来,“开玩笑,就咱俩,随便一人出马,黄粱派那边都要觉得烧高香了,祖坟青烟滚滚……”陈灵均赶紧补了一句,“这种话,也就是自家人关起门来随便聊聊,不当真,不当真哈。”“出门在外,给别人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这个道理,啧啧啧,学问比天大了。”嫩道人点头赞许道:“灵均道友,还是为人忠厚处世老道啊。”闲聊几句,李槐就带着嫩道人去往别处屋子,一行人相互间都不相邻,当然是钱没到位的缘故。陈灵均也破例没有抢着结账。因为这笔路费,是衣带峰宋园替衣带峰和黄粱派掏的腰包,所以陈灵均先前在渡口购买登船木牌时,就早早挑好了屋子,宋园都没机会跟渡船讨要最好的几间屋子。渡船升空,云海滔滔,大日坠入海窟一般。等到这条渡船进入黄粱国地界,李槐走出屋子,来到船尾甲板那边。嫩道人很快就跟着来到这边,凭栏而立,视线游曳,将大地山河尽收眼底,点点头,突然眯眼道:“呦,灵岳分正气,仙卫借神兵。娄山那地儿的山水,有点意思。”斗柄璇玑所映,山

如人著绯衣,小小葫芦择地深栽,现出长生宝胜挂金鱼袋。嫩道人越看越惊奇,抖了抖袖子,探出一只手,掐指算。作为撵山一脉的祖师爷,对于天下的“来龙去脉”,那是看一眼就分明的。李槐只得以心声提醒道:“别乱来啊,人家辛苦经营了十几代,我们又是客人。”嫩道人委屈道:“公子,这话说得教人伤心了。我说话的火候,做事的分寸,不敢与公子比,比那陈平安,总是伯仲之间的。”李槐一笑置之。嫩道人试探性问道:“公子,我瞧见一处地方,颇有来头,去一探究竟?不动手,近距离看几眼。说不得就是一桩不小机缘。反正在黄粱派和云霞山的眼皮子底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两拨人也没能发现,又不在他们山头地界之内,按照浩然天下的山上规矩,可就是能者得之的事了。”反正离着黄粱派的开峰庆典还有小半个月光阴,闲着也是闲着。李槐赶紧摆手道:“别,你要去就自个儿去。只要不坏规矩,都随你。”之前跟裴钱一起游历北俱芦洲,落下心理阴影了,差点就要亏钱。嫩道人问道:“真不去?”李槐摇摇头。嫩道人叹了口气,“公子不去,我也不去了。”一场唾手可得的机缘,囊中物就这么没了,就像一只煮熟的鸭子已经搁在桌上了,没奈何公子不肯上桌啊。李槐问道:“机缘不小?”嫩道人误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沉声道:“不小!”李槐笑道:“很好很好,可以彻底死心了,反正我去了,肯定只会失之交臂啊。”嫩道人呆滞无言。总觉得不对,偏又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嫩道人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嫩道人经常会被那个叫郭竹酒的小姑娘,瞧得有点发毛。如今关于嫩道人的传闻,众说纷纭,一种说法,南光照是被嫩道人做掉的,只是碍于文庙的规矩在,做得隐蔽了,便用了个豪素的化名。还有一种说法,南光照之所以会被“剑修豪素”割掉头颅,是因为鸳鸯渚一役,与那位横空出世的嫩道人一场斗法,伤了大道根本,不得不返回宗门闭关养伤,才被豪素捡漏。至于第三种说法,便是嫩道人确实出身灵爽福地,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老剑仙,真名便是豪素,是剑气长城的刑官。嫩道人对此当然是全然无所谓的。反正都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名声,至于真真假假的,根本不重要。只要老瞎子本人不反对,你们浩然天下就算说自己是老瞎子的师弟又何妨,师兄都成。船头那边,陈灵均和郭竹酒刚好也在赏景,因为因为个子矮,陈灵均就只能将下巴搁在栏杆上边。郭竹酒突然笑道:“以前在避暑行宫,师父说到过你,说你就是那个永远抢着结账的人。”陈灵均有些难为情,听出意思了,老爷是在说自己傻呗。郭竹酒继续说道:“师父还说,这不是傻,只是在等一个跟他抢着结账的朋友。”等到了,是江湖。等不到,也还是江湖。————青篆派山头所在,是一处破碎秘境旧址,虽然不在洞天福地之列,但也算是一处实打实的风水宝地了。作为景点之一的系剑树这边,今天难得如此热闹,因为有两拨贵客来此游览风景。一方来自荣辱与共的虞氏王朝,太子殿下虞麟游,携手妻子竺薰,小字青奴,一起做客青篆派。另外两位,是别洲修士,属于名副其实的“过江龙”,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俊逸公子,腰悬一枚老龙布雨佩。正是宝瓶洲老龙城的少城主,苻南华。还有一位老龙城侯家的年轻俊彦,名为侯道,此人与那位担任五溪书院副山长的侯勉,在家谱上边是同辈。侯家是最早与虞氏老皇帝搭上线的,双方一拍即合。而侯家在老龙城,本就是苻家的附庸。作为东道主的青篆派,此次待客的排场不小,除了掌门高书文,还有负责看管系剑树这处景点的戴塬。两位金丹地仙之外,还有青篆派管钱的女修苗渔,以及一帮祖师堂嫡传弟子。能到场的,都来了,不敢有丝毫怠慢。唯独掌律许柏,是祖师爷高书文的嫡传弟子,当下在外忙碌,算是错过了这个攀附贵人的机会。高书文指向那棵古树上悬挂着的一把古剑,笑着介绍道:“苻兄,侯公子

,此剑是剑仙陆舫的佩剑,早年来这边游历,醉酒后陆舫就随手悬挂在此。”戴塬心中腹诽不已,自家高祖师真是会做人,两位贵客,都不得罪。一位元婴境瓶颈剑仙,即便是在以前的桐叶洲,都算头等大人物了。何况陆舫是山泽野修,一旦破镜,就有机会成为一洲首位上五境山泽野修。关键陆舫还是姜尚真的山上挚友,可惜陆舫无缘无故消失多年,就连在那场战事中都没有现身,只有些小道消息,说是陆舫去了东海观道观,以“谪仙人”身份,在那边寻求破境契机。苻南华心中默念了两遍名字,陆舫。陆地行舟?怎么取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苻南华转头望向虞氏太子,歉意道:“本该是我亲自去往洛京拜会太子殿下,只是这次跨洲南下,要顺便在这边见几个生意上的伙伴,他们都是别洲修士,担心若是在洛京那边碰头,太子殿下如今负责监国,难免为此分心,只好让高掌门邀请太子殿下来此一叙,于礼不合,我必须与太子殿下道个歉。”说到这里,苻南华竟是与虞麟游再次作揖行礼,算是赔罪。虞麟游赶紧作揖还礼道:“符仙师言重了。”如今一洲皆知,虞氏王朝的幕后金主,既是明面上的侯家,更是侯家身后的老龙城苻家。如果没有苻家明里暗里的鼎力支持,虞氏王朝的重建事宜,绝对没有如此之快,就更别说一举跻身桐叶洲十大王朝了。只不过如今十大王朝,几乎半数,都有类似苻家这样的幕后人,有些行事跋扈,有些比较含蓄,影影绰绰,若隐若现。所以虞麟游此次跟随高书文来到青篆派,已经做好了在苻南华这边受些闷气的心理准备。城主苻畦闭关已经将近足足两年。其实战后苻家这些年,就都是苻南华在打理具体事务,而与苻南华争夺城主之外的两个最大竞争对手,兄长苻东海和姐姐苻春花,其实都等于正式退出了老龙城的城主之争。但是在苻南华在还是观海境修士时,苻东海和苻春花,双方就都已经是金丹地仙,而且各自管着一条商贸路线,都做得不差。可即便如此,苻畦似乎还是最为偏心苻南华这个幼子,闭关之前就召开祠堂议事,他此次闭关,不管成功与否,苻南华在明年开春后,都会继任老龙城城主。而在苻畦闭关之前,其实就已经将那对子女外派出去,两位地仙,就像是离京封王的藩王,反正老龙城家底厚,曾经在老龙城以北的宝瓶洲各地,买下了数量众多的山头、宅邸,空置多年。而且苻南华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宝瓶洲云林姜氏的嫡女,所以太子虞麟游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在自己这边,会如此温文有礼。此外有位负责掌管一件攻伐半仙兵的苻家老祖,与苻南华的关系,类似山上的传道人,已经闭关将近二十年了。一旦出关,苻家就有可能多出一位玉璞境,如果城主苻畦也成功破境,苻家就可以同时拥有两位上五境修士。竺薰扯了扯夫君的袖子,太子殿下笑着点头,以眼神示意她不用忌讳太多,她这才轻声问道:“符仙师,听说你们苻家女子多豪杰,而且在家族地位很高,甚至不少女子都曾担任过老龙城城主?”苻南华笑道:“确实如此,我们苻家从不重男轻女,外人甚至还会觉得是我们不是重女轻男了。”竺薰对这位温文尔雅的少城主,确实印象很好。一半是眼缘,一半还是人比人、货比货的缘故。只说那个在十大王朝里边名次垫底的金琥国,当今天子,得位过程,不可谓不曲折,好像涉及到了别洲修士跟本土修士之间的一场角力,最终是皑皑洲一个宗门胜出,地头蛇未能压过过江龙,导致那些大小九卿衙门的一二把手,金琥国京城几乎半数庙堂重臣,都是由这个外来宗门暗中点名,皇帝只负责下诏。传闻这个宗门的仙师,在金琥国文武大臣那边,一言不合,就跟训儿子一样,指着鼻子骂。后来是天目书院的一位副山长,温煜亲自走了趟金琥国,那个等同于金琥国太上皇的外乡仙府,才收敛许多。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天目书院拥有君子头衔的老儒士,和一个大伏书院名叫杨朴的年轻贤人,分别担任金琥国的礼

部尚书和鸿胪寺少卿。很快就又有玉圭宗的那个姜氏云窟福地,不知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借给了金琥国一笔不收利息的巨款,并且指名道姓,要让那个叫杨朴的鸿胪寺少卿,负责这笔款项的所有支出,一个鸿胪寺官员,如何管得了财税度支事,岂不是乱套,金琥国朝廷只得临时设置了一个度支都尉的过渡性官身,算是为杨朴量身打造的。虞麟游小声道:“冒昧问一句,苻仙师如今的境界?”若是元婴境,邀请对方当个虞氏王朝的国师又何妨?苻南华自嘲道:“说来惭愧,只是金丹。”青篆派仅有的两位金丹地仙,高书文闻言,面无表情,神色自若。戴塬板着脸偷着乐。一个如此年轻的金丹地仙,说自己很惭愧,那么这会儿金丹境修士,其实就仨,谁最年长?停滞最久?反正不是我戴塬嘛。那个姓苗的婆姨,微皱眉头,结果就对上了苻南华身边一位佩刀婢女的冷冽视线。这位青篆派管钱的女修,只觉得瞬间背脊发凉,立即收敛神色,再不敢造次。南北相邻两洲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宝瓶洲,南边来的,都是大爷。如今桐叶洲,北边来的,都是狠人。苻南华还真没那个闲心,有意调侃高书文和戴塬这两位老金丹。毕竟自己相较于昔年的某些同辈修士,何尝不是个“老金丹”了?想当年游历骊珠洞天的一行人中,都不说如今算是半个亲戚的姜韫了,只说那个云霞山的蔡金简,那会儿无论是修行资质,机缘收获,苻南华都是居高临下看待她的,结果如今连她都是元婴了,早早是入主绿桧峰不说,跻身了元婴,更是成为了云霞山祖师堂座位极其靠前的女子祖师。自己却连金丹境的瓶颈都未曾见着。也亏得云霞山未能跻身宗门,不然去那边道贺,再与蔡金简见了面,苻南华都不知道与她可以聊什么。至于某个人,就更不去说了。苻南华只是想一想就糟心。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到彻底死心,再到寒心,最后干脆能不想就不想。曾是那么个蝼蚁一般的少年泥腿子啊。苻南华心中幽幽叹息一声,往事不堪回首。既然不忍回头看,那就朝前看吧。听说耕云峰峰主黄钟侯,立下了一桩大功、奇功,等于帮助云霞山渡过难关,以至于那位女子山主,很快就召开祖师堂议事,通过了一项决议,黄钟侯即将破格以金丹境担任云霞山的新任山主。他也是云霞山历史上首位金丹境的山主。苻家已经收到了一封邀请函,苻南华这次返回宝瓶洲,很快就要去往云霞山参加新任宗主的继位庆典。苻南华与蔡金简关系熟稔,与那个酒鬼黄钟侯倒是一直没什么交集,从来就不是一路人。既然几处景点都已逛过,高书文就带人识趣离开,只留下两拨外人闲聊,作为系剑树的主人,戴塬当然得继续陪着客人。虞麟游与苻南华又聊了些场面话,就带着妻子告辞离去。在苻南华下山之前,虞氏太子殿下肯定还要私底下找一次苻南华。苻南华对戴塬笑道:“我是初来驾到,对青篆派所知甚少,不知戴仙师如今在贵派具体担任什么职务?是掌律祖师,还是管着财库?”戴塬毕恭毕敬答道:“回苻仙师话,鄙人才疏学浅,不堪大任,但是高掌门厚爱,如今除了管着系剑树,还有一口绿珠井的生意,也是我在打理。”当然不信对方的这些鬼话,以老龙城苻家的手段,估计自家青篆派的底细,祖宗十八代,早就被摸了个门儿清。苻南华先是微微皱眉,似有不解,只是很快恍然道:“想来是高掌门担心戴道友手上庶务太多,耽搁了修行。”可怜戴塬,一颗心才起,又落下了。苻南华又问道:“那么戴道友在洛京那边?”戴塬答道:“承蒙陛下器重,如今忝为内幕供奉。”苻南华说道:“我听说虞氏王朝的内幕供奉,虽然并无高低等级划分,只是内部也有个名次先后?”戴塬小心翼翼道:“总计三十余人,我算是中上名次。不过我们高掌门是次席供奉,仅次于积翠观的护国真人。”苻南华嗯了一声,随口说道:“”戴塬却是一下子心肠滚烫起来。先有崔仙师,后有符仙师,都算是主动找上的自己。

莫不是传说中的双喜临门?!自从在太平山那个是非之地,遭受了那场无妄之灾,在这之后,好像就开始时来运转了。是不是找个机会,回头去太平山遗址那边,敬三炷香?回头来看,那可是自己的一处福地!与苻南华分别后,戴塬走出一段山路,去往绿珠井那边,发现高柏好像在半路等自己,只得捏着鼻子喊了声师伯。高柏作为高祖师的嫡传弟子,若是只论谱牒辈分,戴塬确实得喊对方一声师伯。可问题在于山上有山上的规矩,戴塬是实打实的金丹地仙,对方却只是个龙门境,双方至少都该平辈而论,甚至在一个规矩稍重的门派,对方还得乖乖执晚辈礼,结果这家伙,仗着自己是高祖师的得意弟子,以及那个掌律身份,平日里见着了自己,还是一口一个戴师侄。高柏笑问道:“戴师侄,今儿瞧着气色真是不错,难道是要闭关破境了?”师尊私底下与自己说过,戴塬这个家伙,除非运道极好,在山外另有机缘,不然这辈子就要在金丹境撂挑子了,不用太当回事。戴塬微笑道:“哪里哪里,都说金丹难觅,瓶颈更是没影儿的事,不过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年末时节,沿途依旧是山花烂漫的景象,苻南华缓缓散步回山中下榻的府邸,习惯性低头呵了口气,眼前白雾朦胧,抬头搓了搓手,说道:“侯道,接下来我这趟去五溪书院拜会侯勉,只能说是试试看,成与不成,不作保证。”要说服侯勉返乡祭祖,难度不小。侯勉作为庶子,曾经在家族之内受尽委屈,而且绝不是那种遭受些刻薄言语之类的小事。换成苻南华,一样会选择与家族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不与侯家翻旧账,就已经很宽宏大量了。侯道点头道:“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就算了。”侯道无奈道:“要是在苻家,肯定不会出现这种糟心事。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还是家风。不然我们侯家再没法子跟苻家比底蕴,几十两银子的药钱,会掏不出?”苻南华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爷爷如果愿意亲自露面,主动与侯勉认个错,把握就大了。”侯道倍感无奈,只是摇摇头,为尊者讳,不好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于老一辈人来说,面子一事比天大。苻南华并没有就事论事,往侯道伤口撒盐,只是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言语,“侯家攒下今天的家底,正因为如此,有今天的困局,也是因为如此。”侯道叹了口气。苻南华笑道:“你以后要是当了家主,还是有弥补机会的。毕竟当年在家族里边,就数你与侯勉,余着一点香火情。当年我去观湖书院,侯勉唯一愿意提及的侯家人,就只有你了。”侯道点点头,“就像你方才说的,侯勉能够成为书院副山长,自有道理。”老龙城之前苻家在内几个大姓,所有的跨洲渡船,都已被大骊朝廷征用,经由水神走镖护送,通过归墟,去往蛮荒天下。总计六条渡船,范家的桂花岛,孙家的山海龟,而苻家除了那条上古异兽的吞宝鲸,还有一艘出钱请墨家打造的浮空山,曾经被誉为“小倒悬”,其实这就是后来大骊王朝山岳舟的雏形。但是老龙城所有的大姓家族,除了丁家之外,好像一夜之间,就都多出了一条跨洲渡船,山上有小道消息说,是大骊宋氏的手笔,等于半卖半送给了老龙城。苻家之外,孙方侯丁范,都曾是老龙城的大姓。老龙城失去那座云海后,苻家依旧拥有三件半仙兵。范家昔年被侯家视为是苻家的一条看门狗,靠着一些残羹冷炙,吃不饱饿不死混日子而已。但是如今整个宝瓶洲,谁敢小觑范家,只因为范峻茂,也就是范二的姐姐,贵为一洲南岳女子山君。足可与苻家平起平坐了。如今丁家的处境最为艰辛困顿,因为昔年最大的靠山,是南边桐叶洲的那位祖师堂嫡传,更是掌律祖师的关门弟子。结果丁家先后经历了两场变故,一次是招惹了个外乡武夫,导致整座飞升城都陷入一场巨大的风波漩涡,再就是那位名义上算是半个丁家女婿的别洲修士,所在宗门桐叶宗,从昔年的一洲山头执牛耳者,变成如今的这般田地。桐叶宗都是这样了,一个所谓的

嫡传修士,又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更何况此人的传道恩师,还叛出了桐叶宗,转投了玉圭宗,结果非但没有担任下宗的宗主,反而如石牛入海,在书简湖真境宗那边彻底没了消息。据说是被姜尚真做掉了。如此一来,丁家就愈发处境尴尬了。苻南华自嘲笑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片刻之后,苻南华突然以心声笑道:“待在我身边,委屈你了。”那位“婢女”面无表情道:“命不好,没法子的事情。”苻南华一时语噎。这名女子,是父亲苻畦闭关之前,帮苻南华招徕的一位随从和死士。苻畦也没有细说她的根脚,苻南华至今只知道她叫青桃,是中土人氏,但是早年跟着师父和两位师姐走过一趟桐叶洲,事成之后,就分开了,她奉师命单独北上,师父让她去找个人。青桃从未说过自己的真实年龄,但是没有跟苻南华隐瞒实力,她既是一位金身境武夫,也是一位金丹境练气士。在外人眼中,婢女青桃站在苻南华身边,看着像是身边解语花。但是苻南华总有一种错觉,自己身边其实跟着一块冰,让人遍体生寒。去年冬末,苻南华在回家途中,遭遇过一场精心设伏的阴险暗杀,出手解决掉那拨刺客的,正是婢女青桃,从头到尾,苻南华都只需要作壁上观。青篆派真正的底蕴所在,还是被誉为“白玉洞天”的那处山市,山巅有一座雪湖,积雪千年不化,湖水结冰,每过百余年,就会出现一座半真半假的白玉宫阙,琼楼玉宇,人烟稠密,师门嫡传凭借祖师堂金玉关牒,才能进入其中,机缘不断,当代掌门高书文就是在山市中得到了一桩仙缘。不过白玉洞天是青篆派自封的,如今又自封了一个说法,“小骊珠洞天”。有个蹲在栏杆上边的清瘦少年,眉眼极长,给人一种冷峻锋芒之感。山泽野修出身的少年,此刻嘴里叼着一根甘草。腋下夹着一把刀。栏杆旁,还有个不停咳嗽的高大老人。少年随口吐掉嚼烂的草根,问道:“韩老儿,那绿珠井的井水,真的喝几口,就能让女子容光焕发,年轻几岁?”老人笑了笑,双指并拢,轻轻敲击两处窍穴,止住咳嗽,“骗鬼的话你也信。”“那么唤龙潭,也肯定没有蛟龙啦?”“就是条蛟龙之属的后裔,血统不正,搁在市井里边,就是出了五服的疏远关系。大道成就有限,撑死了跻身金丹,就算走到断头路的尽头了。”“你一个武夫,随便瞥几眼,都能看出这些山上门道来?”“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少年直愣愣瞧着远方,问道:“韩老儿,青虎宫那边到底,是真的一颗羽化丸都没有了,还是不愿意卖给咱们?”老人笑骂道:“臭小子,与人言语之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点规矩礼数,都不懂?以后休想从我这边学走一拳半脚。”少年依旧没有转头,自顾自说道:“既然苻南华和老龙城的名号不管用,你倒是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啊,金甲洲的韩万斩,拳压一洲的大宗师,很能唬人的。放在这桐叶洲,韩老儿你的江湖地位,差不多等于武圣吴殳了吧?可能还要更高点?”老人摇头道:“听苻南华说过,青虎宫陆雍与山下武夫,一直就有过节,恩怨不小,所以最不待见我们这些武把式,何况我还是个外乡人,就算报上名号,陆雍还是不会太当回事的。”少年嗤笑道:“那他们还白送给蒲山云草堂两炉的羽化丸?”“那个蒲山黄衣芸,撑死了也就是个归真一层的止境武夫,打得过你?”老人洒然笑道:“以前胜负当然没悬念,现在难说了。”少年皱眉道:“还能笑得出来?”“拳脚输给女子,又不丢人。要是碰到了裴杯,谁不输拳。”老人伸手轻拍栏杆,“再说那郑丫头,中土神洲的郁狷夫,青神山的纯青,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还有皑皑洲雷神庙的那个柳岁余,她们都是很出类拔萃的女子武夫。”“尤其是郑丫头,嗯,也就是落魄山的裴钱,我是很看好她的。”少年没好气道:“你都念叨她多少遍了,烦不烦。”被少年称呼老韩的武夫,正是金甲洲的武学第一人,韩-光虎。早年倒悬山师刀房那边,有一座影壁

,就像山下官府衙门的张榜悬赏通缉,贴满了悬赏名单。当年陈平安第一次游历倒悬山,就曾看到三个熟悉的被悬赏名字。绣虎崔瀺,墨家游侠许弱,大骊藩王宋长镜。师兄崔瀺,有六张之多,悬赏人来自四洲。由此可见,当年的绣虎,在浩然山上是何等不受待见。而许弱和宋长镜也有一张,悬赏前者的张榜人,署名“峥嵘湖碧水元君刘柔玺”。至于悬赏大骊宋长镜的那个人,署名金甲洲韩万斩,也就是这个少年嘴里的“老韩”了。韩-光虎笑道:“你们宝瓶洲真是可以,风水怪得很,这些年打得老夫一张老脸劈啪作响,火辣辣疼呐。”少年名叫简明,来自宝瓶洲,出身于一个昔年朱荧王朝的藩属小国。不过简明的故国山河,却不是被妖族大军打碎,而是早年大骊铁骑南下的路上,石毫国作为朱荧独孤家的藩属之一,为了阻挡大骊王朝,打光了所有精锐兵力,最终死守京城,宁死不降。但是大骊王朝并未因此而针对石毫国,反而对石毫国颇为优待,准许其复国,之后就是皇子韩靖灵登基了。简明给自己取了个不伦不类的三字道号,“越人歌”。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轻轻摩挲。玉佩一面篆刻有“云霞山”三字,一面篆刻有云霞山的一段道诀诗歌。是如今少年面容的简明,在那年龄也是真正少年时,无意间在一场风雪天中捡到的。从远处走来一个身穿厚重棉袍的中年男子,腰间悬配一把长剑。简明立即跳下栏杆,神色恭敬,称呼了一声曾先生。照理说,简明应该称呼对方为师父,只是师徒双方,有过约定,在外不以师徒相互称呼。中年男人点点头,走到老人身边,一起眺望绿珠井那边的风景。而简明腋下夹着的那把刀,据说是曾先生早年送给某人的,让他去帮忙取回。若是能够成功取回此刀,就答应收他为不记名弟子。作为收徒礼,将刀赠送给高简。所以高简很早就只身一人,跨海南下桐叶洲,走了一趟大泉王朝的蜃景城。然后按照约定,得手之后,就在清境山那边等着。这把刀,正是那把从姚岭之手中丢失的名刀,大泉王朝的镇国重器,法刀“名泉”。“曾先生,既然都到了桐叶洲,还是不能说为何把我喊来这儿?”老人有些不耐烦,聚音成线,询问身边身份不明的曾先生。距离双方上次见面,曾先生一百多年了,容貌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可问题在于对方当年却自称是纯粹武夫。此刻山中道路上的苻南华,贴身侍女,侯道。加上山顶此地的韩-光虎,简明,这位曾先生。他们这一行人,就像一场饭局,朋友喊朋友,人越来越多。曾先生笑道:“不着急,再等个几天。”韩-光虎想起一事,笑问道:“马癯仙真是被那个年轻隐官打得跌境?”曾先生点点头,“千真万确。”韩-光虎好奇道:“是裴杯的这位大弟子不济事,还是陈平安太厉害?”曾先生笑道:“可能两者都有吧。”韩-光虎疑惑道:“你好像对这个年轻人很了解?”曾先生摇摇头,“不算如何了解,只是早年交过一次手。当时我去宝瓶洲那边收一笔旧账,很凑巧的事了。”想起当年石毫国境内,风雪满天,有个身穿青色棉袍的年轻人。韩-光虎瞥了眼曾先生腰间的那把长剑,“要我看啊,山上的四大难缠鬼加在一起,都不如你们这个行当。”剑鞘是真,却是障眼法,鞘内所藏其实是一把直刀。这位曾先生,是一位赊刀人。当然不是说世间赊刀人就一定都要佩刀了。之所以知晓剑鞘藏刀一事,是韩-光虎年少时亲眼见过,那会儿才刚刚开始练拳,学了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等到曾先生出现后,才真正能算开始习武,这才有了后来的金甲洲韩万斩,有了那个拳压一洲的武夫韩-光虎。曾先生微笑道:“我就当你是夸奖了。”韩-光虎问道:“苻南华身边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当年潜入虞氏王朝的洛京,割走皇帝脑袋的那个人?”曾先生笑道:“她哪里做得成,是她师父动的手。”韩-光虎啧啧称奇道:“全是些奇人怪事。”曾先生点头道:“既然是万年未有之大格局,那就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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