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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德路听见变形怪默默走近，脚步越发沉重，似乎是走向刑场，为了给自己坚定信心，呼吸声变得粗重，但看到绿龙之后，脚步声又犹豫了，仿佛胆怯什么，最后以一种悲怆的节奏蹭到绿龙身后。
“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容忍你这个反复不定的小人吗？”斯坦德路戏谑笑着。
“因为您是品鉴悲剧的大师，喜爱观看无常命运对人们的嘲弄，而我给您添了不少乐子。”骨碌露出自嘲的悲凉笑容，“我过去也喜欢看戏，自觉独立于戏外，冷眼嘲弄世人的痛苦，然而转身回望，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丑角，在他人的嘲弄中哭泣…世界就是舞台，无人活在戏外。”
这一番话让斯坦德路微微动容，他侧头回望，骨碌现在是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鱼尾纹和眼袋装满了落寞与痛苦，忧郁的气质自然流露，像是一个看破世事的哲人，或者他心目中的“父亲”形象。斯坦德路觉得变形怪似乎“升华”了。
无人活在戏外…斯坦德路看着火花，旅法师卡牌已经完成过半，他对这句话无力反驳。自己还不是大起大落，差点成了陪衬影龙复仇记的可笑反派，最后兜兜转转，关键的东西居然早就入手，他倒是演了一出自己最爱的戏码，又是谁在看他这出戏呢？
搞不好自己也是某个忧郁沧桑洒脱俊朗才思精妙下笔如神的作家笔下的角色呢。
“你出现在这，是已经想明白要做什么了吧？”
骨碌低下头，“是的，事后我想到了，如果不能复活，那就只能复苏…作为亡灵。”
“你下定决心了？”
“恩，薇亚才9岁，我过去一直没在乎过她的信仰问题，她至今是个无信者。我所接触过的所有牧师都说，无信者死后，灵魂会被钉在冥界的高墙上，在漫长岁月中被慢慢融蚀…我不能再让她痛苦了，所以我想把她留在现世，哪怕付出一些代价。”
斯坦德路似笑非笑，“好真诚，真诚到我几乎听不出这是自欺欺人，艾西亚听见这话会打爆你的头。不过，我喜欢。”
“艾西亚小姐会负责施法吗？”
“嗯，虽然死灵术不是她所擅长的，或者你打算从食人魔巫师或者鬼婆里找一个？”
“不，就劳烦艾西亚女士吧。”
对死者进行复苏仪式时间要求各不相同，骷髅这种低档货色无所谓；如果是要制作僵尸、食尸鬼或囚魂魔，尸体需要一定的年份和处理；而制作怨灵、缚灵、尖嚎女妖这类虚体死灵，对逝者的灵魂状况更看重；至于巫妖和吸血鬼这些特别的种类，另当别论。
骨碌希望薇亚可以尽量保留记忆和情感，幽魂形态最合适。任何一个智慧生物死后都有可能成为幽魂，幽魂不像怨灵和缚灵有很强的攻击欲望和能力，大部分幽魂只是被自己执念所桎梏的可怜人，在固定的地点飘荡着，是最弱小的一类虚体死灵，有时候乡间牧师凭借火把和大喝就能驱散。
几个小时后，骨碌怀抱着牛皮做的裹尸袋，重新回到龙巢。
艾西亚早就在这里等待了，这几天她忙得焦头烂额，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始终阴沉着脸。
变形怪轻柔地将裹尸袋放在地上，对半龙术士鞠了一个躬。“艾西亚女士，拜托那你了。”
艾西亚怒上眉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复苏薇娅。”
术士怒斥变形怪，“我以为你爱她！无私地爱她！那你应该让她安息！复苏不是复活，死了就是死了，当她以另一种形态重返世间，必然会丢弃一些东西。古往今来用死灵来寄托情感的不止你一个，但都没有好下场！”
“我……知道。”骨碌低着头。
艾西亚抬头对绿龙说，“森德，我求你帮他，可不是这种帮，这不是无私的爱。”
斯坦德路淡淡说到：“我懂爱，艾西亚，比你想象地懂。但龙和类人生物最大的观念差别在于，我们认为爱本身就是自私的。拥有力量是爱与被爱的基本资格，掌控是爱的形式。他曾经无私过，你告诉我，他赢得了什么？”
艾西亚眉头一瘪。
绿龙接着说：“如果这份爱不能拯救他女儿，那就让他自我拯救！每个人都要自己选择道路，然后付出代价！”
变形怪再次对艾西亚鞠躬，一弯到底，半天没起来。
艾西亚沉默了一会，叹息说：“我拗不过你，但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那就期待好的结果吧。”
艾西亚走到尸体边上，先围着裹尸袋放上一圈手指粗细的黑曜石，每颗都雕刻成骨头形状，在圈内用骨灰撒上双等边三角形，将尸体放在中央。燃起一根用冥界死树和人血鞣制的熏香，加强通灵能力，最后在外圈步下防死结界。
她拿出一本矮人腹皮做的深紫色法术书，怀念地叹了口气，“这还是当初基丽曼妮的遗物，唉。”她缅怀了一会死在弗米蚁巢里的死灵法师，翻开书页，吟诵咒语。
咒语以龙语为基础发音，词汇偏向秽邪，字音干涩嘶哑，听着让人浑身发毛，通道中无端吹起冷风。一丝一缕青黑色的负能量被聚集起来，流入亲负能的黑曜石中，再沿着骨灰蔓延至裹尸袋。
裹尸布似乎动了一下，变形怪身子一抖，然后就没动静了。
艾西亚停止吟诵，皱眉说：“不行”
骨碌急切说：“什么意思，她的灵魂不在了？”
艾西亚冷哼一声开口，“任何一种虚体死灵，都要凭借死者的负面情绪来凝聚灵体，而她的情绪不足，无法成为灵体的核心。听不明白？就是说你女儿太善良了，至死都没怨恨过谁，她是个好姑娘，你辜负了她，人渣。”
艾西亚重重捅了骨碌一刀，后者咬着嘴唇，无言以对。
斯坦德路说：“能解决吗？”
“内部动力不足，就用外部压力来补。有几种方式，比如折磨亡者增强怨气，使用富含高度负能量的材料，或者用活祭品。”
片刻后，一个兽人囚犯被带了进来，上半身五花大绑，浑身伤疤。他是黑血兽人的一员，因为不听豺狼人命令，擅自奸杀俘虏而被抓住，杀这种人渣，艾西亚不会有道德压力。
就在半龙术士举起祭刀的时候，斯坦德路突然喊停。
“等一下！”绿龙问，“沾染血腥的死灵，会有负面影响吗？”
“死灵不全是负面影响吗，肯定会因此更加凶暴。”
斯坦德路想了想，拿出一团像黑色软胶质感的东西交给艾西亚，像是一坨死去的水母。“先别用活祭品，拿这个试试。”
艾西亚确信自己听到了绿龙若有若无的一丝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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