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光的地下墓穴中,突然被剧烈的黄光照亮了。
作为巫妖,莱罗是不可能被闪瞎眼的,哪怕是直视恒星都不会对它的灵魂之火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某种意义上恒星可以说是巫妖的克星,但遥远的距离让这种克制非常无力。
而这黄光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恶意和疯狂,对于巫妖来说是非常合适的能量,莱罗的“冥想”在最有感觉,最不自我欺骗的情况下,就是能够凝聚出微弱的这种能量。
当然也正是因为少,莱罗的心智才大体上是平和的,太多的话,它就会成为比流黄更好的邪魔走狗了。
莱罗此时完全没有平日里沉浸在“冥想”里的那种愉悦感觉,反而非常痛苦,比它假装“冥想”被学徒们发现还要难受一万倍。
“你们...你??”
莱罗眼前有一大群精灵、乐霜精和二者的混合物,他们有矮小发蓝,有的高大美丽,也有一些介于两者之间。
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有黄色的半固态眼睛,黄色的光芒照得莱罗完全睁不开眼睛。
但是莱罗早就没有了眼睛,巫妖的灵魂之火是不能闭上的。
在无穷无尽的黄光之中,一个莱罗熟悉又陌生的精灵脱颖而出。
熟悉是说他们一起渡过不算很长,但永生难忘的幸福时光,陌生则是因为莱罗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见到她了。
“欢咏?”
莱罗口中的名字是精灵中最常见的名字,它眼前看到的也确实是普通的精灵,这个女精灵都没有特别美丽的容貌,也没有出众的天赋。
“老师。”
但是她对莱罗来说一点也不普通,这是它还是他的时候,教导过的学生,也是它冥想成功时,最后会见到的人。
“老师,你还好吗?”
“我很好。”
莱罗的心在微微颤动。
它在冥想成功的时候,每次都会见到她,但那是记忆中的她,是莱罗的思绪。
但是眼前的这个欢咏,却灵动得叫莱罗无法自持。
她就像是莱罗初次见到的时候一样,青春、欢乐还喜欢唱歌。
“你呢,你去了哪里?”
莱罗刚刚来到“大银矿”,还没有加入自夸教会,他是中坚法师中最有前途,最有天赋的,而这两个女学徒则是最没有前途,最没有天赋的,所以才被丢给了中坚法师莱罗当助手。
她不是真正的法师,甚至不是真正的学徒,更接近于杂工。
她只会几个戏法,在精灵的实验室里干苦力活而已。
而且她都不是纯种精灵,而是有人类血统,更糟糕的是,她们的人类血统还来自于风暴信徒,这就确保她们在实验室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但是没有出头之日有什么关系呢,莱罗在那些精灵贵族的包围中,也没有出头之日啊。
他的名字用人类的发音都只有两个音节,在那些精灵贵族的口中,甚至只有一个音节。
lro...
这就是精灵平民中的平民,祖祖辈辈都没有丝毫贵族的血统,而且父母胆子也很小,一点音节都不敢加长。
勇敢的父母不说像菲利达尔夫人那样直接攀附到顶峰,也会悄悄地、小小地加长一些名字,但莱罗的父母都是没有见识的乡下精灵,在村里要是加长名字,会被其他村民嗤笑的。
所以莱罗虽然有天赋,但是在实验室里反而受到了不少同学的欺负,还有老师也毫无顾忌地打压他。
而欢咏这个名字也是她自己起的,因为她把人类的名字换成精灵名字,在精灵中更是受到了好一番羞辱。
互相之间的温柔和安慰,帮助他们一起渡过了那段时光。
“你没有来找我吧?”
“...”
“我告诉你啦,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
欢咏是半精灵,而莱罗是精灵,他们的寿命本来就差了几十岁,而且莱罗还是很有天赋的法师,和魔网的融合,以及高阶法师的财力让他有更多寿命。
所以欢咏一直要莱罗做好她消失的准备。
莱罗也确实准备了,但是有些事有准备也未必能成功,特别是莱罗心里是预期这件事至少还有四五十年的。
欢咏并不是自然离开莱罗,而是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我去找你了。”
莱罗找啊找,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个遍。
甚至还把实验室里那些欺负过欢咏的小婊砸法师吊起来打,逼问她们是不是又在戏弄她。
虽然相比人类对付异教徒和异端的方式,精灵对这些半精灵真的算是很不错了,但是一些糟糕的恶作剧还是难免的。
欢咏不止一次被她们关在了厕所或者暗室之中,不过她从来没有麻烦过莱罗去救,总是能照顾好自己,她非常善于脱困。
不过也许这一次玩笑终于开过头了?
当时的莱罗只觉得自己必须让这些名字饶柔、自以为是,给他和欢咏带来了许多痛苦的小婊砸们一点颜色看看。
他的操作过于粗糙,要不是当时的位面总督是一个真正法师,否则莱罗连潜伏进自夸者教会的机会都不会有。
莱罗进入自夸者教会的最大的动机,还是寻找这个教会是不是害了欢咏,莱罗觉得这些不靠谱的家伙,很可能并不是真的服从精灵,而是在悄悄抵抗他们。
欢咏可能是被他们害了,也可能不是。
莱罗在自夸者教会里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自己情人的线索,它在咕着的几十年里,已经知道了自己再也找不到她的结果。
但是它不接受现在的情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尸体都不见了,也要找到因为为她死去负责的家伙。
这是莱罗的底线,它再咕、再“冥想”,但是它也不会离开“大银矿”,相比其他精灵,莱罗最关心的事情在这里。
“我就知道你会找我,唉呀,你都把自己变成巫妖了,你说你们精灵不能信仰巫妖之神的啊。”
“为了你,我可以信仰自夸者。”
“唉呀...”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而现在欢咏的情况似乎比它最低的预期要好很多。
这个坑害了好多学徒,浪费了极多资源的法师看着欢咏,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写的报告总是没有反应,父神也没有关爱它这事不算是特别不公平,它的动机不纯啊,莱罗从来不是为了父神加入的自夸者教会,它变成巫妖也是完全的私心,就是为了能够再见欢咏一面。
这个愿望超预期地实现了。
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呆滞,甚至比变成了巫妖的莱罗还要生动,表情鲜活,眼睛闪烁。
但是...
下一秒,莱罗的激情完全熄灭了。
“你看,我现在是精灵了,完全的精灵。”
“虽然嘴上不说,但乐霜精是父神最喜欢的孩子,我们做父神最喜欢,但不能明示的工作,祂最喜欢我们,只是祂不能让其他精灵知道,你们会妒忌的,嘻嘻。”
“咦,你怎么不说话,你也妒忌了吗?哈哈,不可能的,是你告诉我,乐霜精也是精灵,只要为父神效力,就是精灵嘛。”
莱罗当然不是妒忌,而是它看清了眼前爱人的眼睛。
“我怎么会嫉妒你...我只会为你高兴,为你悲伤,我知道你想要变成精灵。”
但是乐霜精不是精灵...莱罗现在才知道这一点。
那是最闪烁,最流动,仿佛是在奔腾飘洒的闪黄,最明亮的黄宝石,也比不上她的眼睛。
“莱罗,你把那根棍子捡起来,你也能成为父神最喜欢的孩子,你把那棍子拿起来,然后用它敲敲你的脑袋,就像我总是学不会魔法飞弹,你敲我的脑袋一样。”
“拿起来。”
“敲一敲!”
“莱罗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莱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流黄短棍,但是他始终没有用它砸自己的脑袋。
“你也看不起我?”
“莱罗老师,你快点啊。”
“你也认为我很愚蠢,因为人类的血统很愚蠢?”
欢咏的表情依然鲜活,但不再是莱罗深爱过的那个人了,她时而威胁,时而撒娇,但是莱罗都不为所动。
她的眼睛发着癫狂的黄光,口中流下粘稠的黄液,整个人都是嗜血疯狂的样子。
她被流黄晶控制了,只有莱罗的灵魂能让她得到片刻的满足。
“为了你我可以信仰巫妖之神,我明白怎么为你报仇了,我会为你报仇。”
莱罗静静地看着欢咏。
它不能把灵魂交给邪魔,它还要报仇呢。
...
当莱罗把短棍从自己手中夺走的时候,大巴赞以为自己终究是被这个咕巫妖坑死了。
但是这个巫妖拿着短棍比划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它走到莱罗的身边,把他给背了起来。
他们一起向上爬行,离开了风暴坟墓。
大巴赞的位面定居任务完成了,不过这位船长在“大银矿”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