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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都市 > 马恩的日常 > 第一千零三十章白羊群中的黑羊

从傍晚开始,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在这段时间,安习馆难得恢复平静。待到华灯初上,校内

又开始喧嚣起来。工地机械的轰鸣声络绎不绝,车队如在蜂巢里进进出出,带来各种常见或不常

见的材料和设备。马恩站在天台上,俯瞰下方如军蚁般的阵列,大量的物资正从多处仓库中搬出

集装箱由吊臂搬运,卸下车箱的车头正转向另-个校门。

校内传闻并非是空穴来风,但起因却不是普通人想象的“贪污腐败”,而是因为安习馆的建

设工程本就需要-定程度的遮掩。投入安习馆的大资金来自大陆和日岛两国政府,没有任何私人

资金掺和的余地,甚至于,任何一个商业组织都无法支撑起如此巨量的投入,这些投入预计在数

百年里没有任何可预见的盈利性回报。

巨额投入是支撑一个人造幻梦境的基础,而这些投入带来的好处,也只有经过大国层级的宏

观调控才能够享受到。不说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国,就连日岛这个经济层面足以在国际上名列前茅

的国家,都必须依托大陆的体量才能维持人造幻梦境“文京区”。

幻梦境文京区的入口设置在安习馆内部,这不是马恩个人的意愿,而是国家博弈的结果。最

高权限者马恩,安习馆董事长桂正和先生,日岛政府代表人员,以及大陆驻文京区领事馆的张先

生,是相关协议的见证人,但并非是具体事务的负责人,在大多数问题上只有问询权和建议权。

若有例外,自然是马恩本人。他身为最高权限的拥有者,在极端情况下,能够直接撕毁协议。 因此,在国家博弈中,马恩本人的话语权比表面上的更重。

然而,马恩没有参与后继的国家博弈。他的博弈在数个月前,在婚礼当时就已经完成了。他

从大陆转籍到日岛,已经得到国际认可,大陆和日岛方面在这个结果落实的时候,也承担了不小

的压力。如果在事件发生当时,其它国家的阴谋得逞,幻梦境“文京区”就算得以实现,相关权

限的分割和交接还会更加艰难。

马恩从领事馆的张先生那里听说,日岛的幻梦境文京区很可能是在新世纪内唯一落成的人造

幻梦境了。人类的技术和资源,尚不足以支撑更多的人造幻梦境。

正因为“奇货可居”,所以,数月前的事件,其幕后活动其实比马恩猜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无论如何,只要不是零和游戏,博弈的多方都必须有自己的让步。这是人类的游戏,马恩既

是人类社会的一员,也是博弈的- -方,自然会遵循应有的规则。同时,他也不希望预想中的“极

端情况”真的会出现。

以目前的发展来看,事情的发展在多方认可的轨道上奔驰。安习馆将会以“学校”为表,实

则内有乾坤,影响有好有坏,但要让日岛放弃肯定是不可能的。而安习馆的董事长桂正和先生,

也凭此纵身- -跃,成为了国际上名副其实的“大人物”。

晚上八点,校外陆续出现了好几个学生。众人聚集在安习馆旁边的咖啡店里,单簧管后辈跟

若小号前辈混入其中,隔若几个座位,偷偷用眼角打量这些人。咖啡店里大半客人都是年轻人,

仅从外表和聊天很难分辨哪些是安习馆的学生,小号前辈也没有在里边看到熟人.

“前辈不是已经参加过同好会的活动了吗?”单簧管后辈有些不解。

“同好会成员不是每一个都会天天来的。”小号前辈解释道:“我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成员。也许我熟悉的今天都没来。”

“寺花小姐呢?也是偶尔过来吗?”单簧管后辈又问。

“寺花小姐经常过来,但时间不确定,有时早到,有时晚到。”小号前辈说:“因为寺 花小

姐是艺人呢,所以也没办法准时吧,偶尔没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啊,那我们就在这里干坐若吗?”单簧管后辈百无聊赖地搅动咖啡勺,托着腮帮说:“我

还以为会直接进入校内呢。有男生在吧?他们会翻墙吗?如果被学校抓到就糟糕了。”-

“——总之,我们跟着这些人就行。如果寺花小姐过来,会更加顺利-些。”小号前辈

也很不确定。前几次她过来时,都是寺花小姐引导大家进入校内的,-路顺畅,没有横生枝节。

尽管之前她神神秘秘地向后辈放了大话,说大家都是直接在活动室集合,可到头来,两人都只能

望着校门兴叹。

严峻的现实打破了前辈的吹噓,单簧管后辈看出来了,要指望自己两人找到潜入校内的方法

是不可能的。不过,单簧管后辈倒是能够理解小号前辈之前的大放厥词,她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总想着在后辈面前显摆,哪怕最后还是出糗了,下一次说起话来还是自信满满。

就算今天被堵在门外,夜闯校园的梦想告吹,她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没有达成预

期也没关系,权当是另一段夜生活罢。

小号前辈倒是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张望店门外,仿佛盼着奇迹会出现。

“就算今天进不去学校也没关系哟。”单簧管后辈主动安慰道:“再过半小时还没办法的话

,我们去唱卡拉OK吧。

“小号前辈有些不好意思,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

临近晚上九点,咖啡店里已经满座了。店内交谈音量不高,却十分密集,仿佛一群虫子悉悉

索索。单簧管后辈叫了第二份蛋糕,吃得嘴角沾满了奶油,小号前辈见了便抽出纸巾递过去。

“晚上吃这么多没关系吗?”小号前奉问。

“没关系。”.单簧管后辈斩钉截铁地说,顿了顿,又说:“我最近做梦, 醒来后就觉得饥肠

辘辘。无论睡觉前吃了多少,惊醒后都是饿着的。”

“做梦?惊醒?”小号前辈对后辈的用词很敏感,“是做了 噩梦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噩梦,反正有些令人不舒服。”单簧管后辈迟疑了一下,“在梦里, 我好

像也是在文京区里走来走去,具体做了什么记不清楚了,好像去了什么地方,又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如果是正常的梦就不会突然惊醒了。”

“醒来后什么都记不住吗?”小号前奉关切地问到。

“我就记得是文京区。”单簧管后辈想了想,“好像是看到了 一阵白光,然后就醒来了。”

她这么说着,反倒自个儿噗嗤一笑,“我记得前几年的报纸有报道过外星 人事件:说是有入被外

星人抓住,绑在试验台上,醒来就记得-阵白色的亮光,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说得煞有介事的

“说不定我也是被外星人捉住了,被洗脑了,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她的这番话也听不

出是嬉笑还是自嘲。

小号前奉正要开解,两人却都听到邻桌的客人也谈起自己的梦境来。听着听着,那边竟然也

提到了“梦中的文京区”和“白光”,言下之意,倒是和单簧管后辈的讲述相差无几。两位女生

面面相觑,开始察觉到,不知何时,咖啡厅里的话题竞然渐渐集中在类似的怪梦上,仿佛来到这

家店的客人都有过这份异常经历似的,越说就越是煞有介事。

围绕“梦中的文京区和白光”,闲聊内容渐渐变得离奇古怪,明明是日常的谈天说地,店内

的气氛却渐渐变得阴森沉重,仿佛所有人都不自觉卷入了同一个午夜怪谈中。

单簧管后辈和小号前辈都不觉得,这种话题的趋同和扩散是由自己两人引发的。她们观察了

一下周遭, 发现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种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同一一个话题上的变化。情形之诡

异,顿时让两位女生有- -种古怪的抽离感,仿佛在座的诸人都在扮演话剧里的角色,他们已经不

是他们自己。

咖啡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响,好似每个人都在争论,跟自己同桌的人争吵,跟邻座的人争辩,

可观其脸色,却依旧是平日里的淡然。两位女生有一种错觉:自己听到的,和这些人在说的,是

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入在争吵时会是-脸平静的表情呢?

单簧管后辈也开始坐立不安了。她看向小号前辈,提议到:“干脆今天就这么算了吧。 我想

快点离开这里,有点不太对。

小号前辈连连点头。于是,两人起身就要结账离开。可这时迎客风铃又响起来了,有人推门

而入,两位女生张望过去,看清来人,又不由得僵停下来。

来人也是个女生,发质饱满的黑色直长发,简直就像是广告中用了特技拍摄一-般, 没有戴任

何发饰,也没有扎起,就这么自然垂落在腰后,最低处的发梢已经过了臀部。她的衣装淡雅,妆

容精致,自有一股子然独立的气质,令人一眼看去就能从人群中分辨出来。两位女生轻易就感受

到了差距,尽管没有多少比较的心态,也没有任何自卑的念头,自诩平常心以待,却仍旧不能避

免- -言难尽的落差。

两人心中都这么想到:真的是“XXX年难以一遇的美少女”。

来人是如此醒目,店内的嘈杂垂直下落,仿佛每个呼吸都有人噤声。大概是五秒左右的时间

就只剩下一片肃静,仿佛连空气都无法流动了。

“寺花小姐。”有人轻声说。

气氛渐渐又活跃起来。单簧管后辈吐了一口气,只觉得从先前的古怪中解脱了。再次活跃起

来的气氛又回到了她熱悉的模样,而且,既然寺花小姐已经到了,她也不再急着逃离此地了。

小号前辈拉着她坐回到位置上。

“寺花小姐,晚上好。”店内的客入纷纷打招呼,看起来仿佛个个都是同好会的成员,是这

位寺花小姐的熟人。寺花小姐也没有端架子,特地一桌桌地打招呼,她能说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就对方的近况攀谈几句,话虽不多,却让人脸上放光,这些男男女女,外露的情绪比寺花小姐本

人还要激动。

“真厉害呀。”单簧管后辈暗中咂舌,她自忖没这份本事,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游刃有余,让

每个人都宾至如归,单单是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在她看来都很不得了,更何况这位寺花小姐能说出

每个人最近的状况。哪怕是资料收集好了,摆在面前,背下来也需要花上一番工夫吧。

寺花小姐真是长袖善舞,能够照顾到在场的每个人。她的背景出众,性格温和,姿容端丽,

明明是同代的年轻人,却有着令人向往的魅力。单簧管后辈咕哝着:“怪不得 她能赚那么多钱,

她这样的人都赚不到钱的话,一定是这个世界出了毛病吧。"

不一会,寺花小姐就来到两人身边。单簧管后辈不自觉和寺花小姐的视线相对,不是她特意

看过去的,这位寺花小姐的脸好似有-股说不出的魔力,让人忍不住端详。这一次见面,也是单

簧管后辈第- -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与这位传闻中的美少女进行接触。

给她的感觉有点儿超预期。她有事先想过会是怎样的心情,可实际见到的时候,虽然无法描

述这种感受,却觉得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能单纯用好或坏,舒服或难受,去述说此时的感觉

她的心脏跳得比平时见到名人时更厉害,仿佛耳膜在嗡嗡作响,有点儿发晕,听不清周边的人

在说什么,只觉得那些人太嘈杂。

在这片嘈杂中,唯有寺花小姐的声音是清晰的:“好一 -阵不见了,前辈,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

寺花小姐明显是在和小号前奉说话,单簧管后辈不由得紧张起来,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捏着衣

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紧张,仔细想想,寺花小姐又不是自己崇拜的人,自己也不向往成

为她的样子,尽管对方看起来很完美,令人有落差感,但也不至于让她感到自卑。

这紧张感仿佛毫无来由,硬要说理由,就是这个身体违背了主观意愿,自顾自地强行紧张起

不知为何,单簧管后辈对这不由自主的紧张感隐隐有点恐惧。

同样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马恩老师。尽管两人本不应该放在一起谈论, 可她在

朦朦胧胧的感觉上,又觉得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处。

“一”小号前辈说了几句,但单簧管后辈只听清了后边-句:“是的,她对马恩老师的事情

比较感兴趣,寺花小姐你和马恩老师的关系很好吧?”

单簧管后辈精神一-振,发现手心湿漉漉的,都是汗水。实际上,小号前辈说的也不对,她对

马恩老师其实也没有多大兴趣,当时只是找个话题罢了。毕竞,她和小号前辈平日里没什么交往

, 邀约一个陌生人出来,却突然没了话题,那不会很尴尬吗?所以,干脆就把老师的传闻拿出来

说道说道,没想到竞然被小号前翠误会了。

单簧管后辈觉得自己是被误会了,这种误会在平日里可有可无,但在这种时候,却让她有点

不自在。

“原来如此。马恩老师有这么受欢迎吗?”寺花小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盈盈地说:“

关于马恩老师的事情,我其实也了解不多。相比之下,我倒是和广田夫人更为熟络-些。广田夫

人是马恩老师的妻子,你们听说了吧,两人在二月底才刚刚成婚呢。”

小号前辈连连点头,单簧管后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脸皮应该绷得很紧,她心想着:

广田夫人又是什么来路啊?

她很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两人:自己对马恩老师的事情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对她们两个也只

打算泛泛之交罢了,没有任何深入了解的意思。

可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真的说出口。

她很迷惘:自己为何要找这位小号前辈出来呢?

“广田夫人好漂亮呀。”小号前辈一反平时的腼腆, 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是将平时积蓄的勇

气都迸发出来了。单簧管后辈盯着这位前辈,又在心里嘀咕了:是了是了,就有这种人呢,平日

里闷闷的,谈起八卦来就变了另-个人呢。原来前辈是这种类型啊。

她谈不.上对这种性格喜欢或厌恶,同时又为自己终于能够切入前辈的话题点感到有些高兴。

眼看若小号前辈和寺花小姐就这个话题谈兴渐浓,单簧管后辈连忙插入话题。

“今天要去学校里边吗?”她问。

“啊,是了,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寺花小姐醒觉,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今天还是老

样子,大家也快动身吧。”

顿时,咖啡店里的客人纷纷起身。单簧管后辈凝望四周,眼看众人鱼贯而出,咖啡店里又恢

复了冷清。在这个时间点占了位置的客人,竟然全都是同好会的成员,比她之前猜测的还要多。

正因为众人大张旗鼓在本地集合,单簧管后辈也就放心了一些。尽管寺花小姐给她的感觉有

点不对头,以至于她对这个莫名的同好会也有点膈应,可现在看来,这个同好会真的不像她当初

以为的那么隐秘。小号前辈曾经说过“自己也是听旁人说的”,想来也确有其事,只不过当初自

己错过了而已.

有名人背书,又有多人光明正大地参与,这个夜闯校园的不正经同好会,应该也只是学生时

代的叛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单簧管后辈自诩性格活泼,但不觉得自己天真。反倒是小号前

辈,看起来更容易被鼓动,她看过的报道,诸多案件里的受害者,其实都是这种平日腼腆,背地

里却对某些事情有独特热情的人。

比起担心自己,单簧管后辈反而更担心这位前辈。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陪着进去看看

究竟吧。

于是,一行人由寺花小姐领着,向校内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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