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家的反响，竟然还很不错？”
“圈地嘛，谁会拒绝圈地呢？啧啧。”
他又想起了梵高死后的那些画——梵高生前未能过上富裕的生活，死后的画却被卖出天价。这简直就是犯罪，和现在在君士坦丁堡里的圈地行为也没什么区别。
原先的主人是谁都已经不重要的了。圈地令一下达，竞赛就开始了。
木栅栏，街垒，乃至石墙。人类能够想象到的一切工事在一夜时间铺满了整个君士坦丁堡，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态势。
只是他们在街道上堆积这些并不为了在纵向上创造空间，而是像小狗尿尿一样圈地，从别人手上夺取地盘。这些地盘也确实划得犬牙差互，甚至有相邻的街垒之间以及开始互相往对方的墙上垒砖头了。
“话说有时候我总觉得我的话不太好使啊。”
用望远镜看的第一眼，她就看出了一些问题：“我明明说过，那部分是给神罗留下的，怎么就有人圈进去了？”
他明确地看到，有一伙哥萨克把自己的地盘扩张了一个街区。虽然不足以凑出一个坊，但已经向外结结实实扩张了一大圈。
“你说，我要不要去制止他们?他们越界了哦。”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议。”朱由检回答，“理论上你可以直接把划分的结果告知神罗方面，然后让他们自己来处理。这样做是因为，神罗毕竟没有全程‘跟团’不是吗？他们这也属于开会的时候没到场吧。毕竟这个会是我们昨晚才开的，神罗不在。而所有在君士坦丁堡里面的各位，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所以可以第一是时间就开始圈地了。”
“嗯，那另一个方面来说呢？”
“通过干涉和制裁这些圈地的流程，你可以借此来建立自己的威信。因为威望本身就是在裁决之中诞生的，你得真的去裁决什么，才能在今后订立下惯例。所以呢，你的做法是？”
“我选择...”
克里斯蒂娜陷入了思考。
“嗯...这倒是个非常难以抉择的问题。一方面，我需要在帝国中维系自己的声望。但另一方面，哥萨克与我的关系显然更近，他们更早加入王师不是吗？如果我只是去维护规则，但忽视了亲疏远近，这是否会有些伤他们？”
“要不这样，我给你讲个公案。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写过一本小说叫做《白痴》。”
“你要骂我？”
“你差不多听听就行了。标题中的《白痴》，指的是梅诗金公爵。此人是个虔诚的信徒。而且和俄罗斯人描写的许多形象一样，他具有某种‘圣愚’的特质，他本人在物理上因为发烧而有些痴呆。虽然之后康复了，但却让他的行为单纯、仁慈地像是伊甸园里面刚走出来似的。”
“圣质如初？”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哦，我们的梅诗金公爵爱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试图用仁慈和善良感化他人，包括围绕着他转悠的几个性格各异的美人——其中有被到处转卖的交际花纳斯塔霞，甚至还包括公爵身边的恶棍罗果仁。纳斯塔霞恨着世上的一切，但却不忍心伤害真正善良的公爵。而恶棍罗果仁屡次三番地荼毒公爵身边的美人，甚至杀了纳斯塔霞。”
“之后呢？公爵发怒了？”
“不，当然是原谅他。罪人难道不该被原谅吗？公爵还是继续试图感化罗果仁，他和罗果仁心平气和地在纳斯塔霞的尸体旁交谈，冷静地就像一位天使。然而事情继续变糟，最终导致另一位美人阿格拉娅的死去。梅诗金公爵终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变成了真正的白痴——那么，你怎么看。”
“我好生气啊！这个陀先生，是喜欢写这种牛头人文的三流写手吗？”
“不，他是真正的大家——而我上面所说的一切都有个前提。陀先生想要描绘的公爵，是真正意义上的绝对美好的人物，简直就是在世基督。如果这个世界也像天堂一样美好，梅诗金公爵就是光芒中的天使。只可惜，他这种真正的圣徒一般的博爱，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中只会害了别人。越是亲近他，就会被伤害得越惨。因为他平等地爱着每个人，却只在真正的‘失去’后才从梦中醒来，真正变成了白痴。”
“好沉重的主题...”
“我们的情况，实际上也差不多。我们现在要改变的，也是这样的一个恶劣，冰冷，黑暗的世界。就我个人的建议而言，还是不要做梅诗金公爵比较好。如果你平等地维护律法，固然可以让你看起来像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但也会让你显得不近人情。如果这个世界秩序井然，那么你的裁决显然会更重要。但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太平。我建议你不要平等地对每个人施加律法，得适当地偏向一些自己人。”
“嗯...有道理。但最终的最终，成为梅诗金公爵似乎是一件美好的事——当然，这种人出现在别人家当然是最好的。他简直就是麒麟一样的祥瑞，身在太平时它一定能给周围的人带来幸福吧。只可惜，这个黑暗的世界只能让他周围的人为麒麟发狂。实在是...可惜。这个世界，偶尔也需要一些人格美和道德美相统一的人。只可惜，我恐怕带不来这个世界了。”
罗马的未来很光明，但也仅仅是在这座罗马城里而已。罗马的文明会得到恢复，但也仅仅是在罗马城。或许罗马在今后能恢复一些元气，甚至开始再征服。但在目前，罗马还是只能暂且在罗马城里养精蓄锐，等待着好日子的到来。
“那么作为过渡时期的统帅，我就来点过渡时期应该用的招数吧...拿笔来。嗯，我口头劝告一下哥萨克。然后发信给神罗那边，让他们尽快来这里报道。来晚了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