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花了十分钟时间，小陆给这些蹲在山里面的黑山人简述了“城里”发生的事。2023txt.com
“所以，奥斯曼已经完蛋了？”
“当然，后面有耶尼切里你没看到？你可以问那些耶尼切里。”为了说明情况，这次出门时候他们确实带了几个耶尼切里在后面。这些耶尼切里也并没有换装，而是依旧穿着原来那套袖筒帽和毛毡大衣。
“是真的...奥斯曼竟然真的完蛋了。”
“所以你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里离山下面的镇子，也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难道你们听不到一点动静？”
“我们甚至还经常去那些镇子里采购物资，甚至前两天还去过。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来传令？没有人来调兵？”
“没有，全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看到，这里的旗主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在山下的时候，他和当地的旗主见了面，对方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还没信，只是因为当地的旗主只是在“踌躇观望”，准备谁赢就帮谁。没想到是真的不知道。
“奥斯曼，一直是这样？你们在这里就没有被清剿过吗？”
“没有。”村中的长老摇了摇头，“自我出生开始，这里就从来没有被清剿过。我们不向奥斯曼缴税，奥斯曼也从来不管我们。倒是城里的希腊牧首每年都会派人来申斥我们村里的神父，要求他归正希腊人的教会。甚至那些希腊牧首每隔几年就威胁要派遣军队来讨伐我们——那些希腊暴君，还不如苏丹。”
“额...那你们对周边的情况知道多少？”
“不知道。我们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最远只去过君士坦丁尼亚——啊，现在改回叫君士坦丁堡了。所以你们罗马人，能不能把这些希腊暴君也给镇压了？”
“等一下，我觉得我们之间对某些名词的定义似乎有些问题。你们说的‘希腊人’，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法纳尔希腊人，住在君士坦丁堡法纳尔区的那些希腊人。他们是奥斯曼的包税人，替苏丹代理财务，也花大价钱帮自己当上大公教会的神职人员，上了位之后再想办法捞回来。”
“那你们怎么理解‘罗马人’？”
“当然是鲁米利亚的人，你们不是从雅典来的吗？”
“嗯...那像你们这样住在山里，又没有被奥斯曼讨伐的遗民，多不多？”
“黑山人很少，但是保加利亚人很多。这里本来其实是保加利亚人的领地，奥斯曼来了之后才把他们从城里赶出来。大部分都回到了北面的保加利亚国内，反正那里也有充足的土地。但还有不少不愿意离开，就住到了山里。奥斯曼从来不管他们，他们也不去骚扰奥斯曼。山里的生活不会让人变得像法纳尔希腊人那样富有，但也不会饿死人。”
“那你们，远不远搬下去？”
“请等一等。”几个人商量了几句，很快就得出了结果，“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想在山里继续居住。但我们希望，罗马人能够正式委任一位长官到村子里来，好保护我们的信仰和财产。当然，我们可以上交十一税，这不是问题。这里的收成还不错，用十一税来购买真正的自由，我们认为很值当。”
——“所以，制台，前方的情况就是这样。”邵纲把出去开路的十几队人的报告都叠到了一起，放到朱由检的桌上。
朱由检只是大概看了一遍，就把报告放回桌上：“怎么全都差不多？”
“因为这周围的情况似乎都差不多。奥斯曼对大城镇之外的地方几乎没有控制力，有些地方明确记载在‘版籍’上，而且当地并没有抗税，但奥斯曼已经有几十年都没去收税了。有几个抗税就更不用说，奥斯曼去清剿他们军队已经有一百多年没看到影子了。这些地方甚至里君士坦丁堡都不是很远，但奥斯曼在那里的征招体系已经完全驰废了。”
“怎么连收税的都不去？他们不交税的吗？”
“他们其实给本地的蒂玛尔领主——也就是西帕希交税，并不是不交。但照理说，西帕希的领地全都不能世袭。在当任的领主死后，奥斯曼会把这些土地重新分配。是直接向君士坦丁堡交税，还是分派别的西帕希，还是维持现状，都需要一道命令。然而这种重新分配领地的举措已经完全失能，不少西帕希在当地传了三四代人，和世袭领主没有区别，但君士坦丁堡方面在几十年乃至一百年里都没有过问。”
“额...”朱由检喝了口茶，定了定神，“这搞什么啊...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没这么快的，竟然比八旗腐化的速度还要快。他们一进城就是这样吗？”
“不是。不少人回忆起祖辈的故事，都依稀记得过去是有一段严格执行‘公平循环’的时期。那时候本地的西帕希会在死后循环，再分配。也有人来抽税，也有血税。然而近些年不但包税人不来了，甚至连血税都没人抽。他们实际上对不抽血税的意见更大，因为这是送他们的子弟去城里挣前程的捷径。不来抽血税，就让他们都少了一条路。也正是因为再也没有人进城当差，他们和城里的联系也越来越弱。我们去的时候，他们甚至以为我们是奥斯曼的税吏，还妥当地招待了。”
“这怎么好像顺利过头了？就像莫名其妙中了个头奖。我以为至少要来点杀鸡儆猴才会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有那么两三个村镇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没有归顺。但绝大多数都答应了，他们同意上交十一税，但大多也都提出两个要求——第一，移除本地西帕希领主。第二，不再接受来自希腊教会的领导。只要能做到这两条，他们所有人都愿意交十一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