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28lu.net”克里斯蒂娜很高兴，因为交接工作顺利完成了，“我还以为那个莫林会纠结一阵子。他特地来找你谈，让你给他做主？”
“是这么回事，但我没答应。现在的威尼斯显得...越发重要了。威尼斯的某些行为，可以作为日后罗马帝国的模板。不得不说，他们作为罗马的遗民，在某些奇怪的地方保存了罗马的习惯。如果要恢复罗马，找他们来最好。毕竟这些奥斯曼人从来就不把自己当成罗马人，他们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自己当做罗马人。”
“你还是更喜欢和罗马人打交道是吧？”
“就像我喜欢威尼斯要胜过热那亚——我本来觉得威尼斯罪不可赦。但和热那亚一比，威尼斯简直就像灯塔一般，闪烁着人性的光芒，至少威尼斯真的在为自己的国民考虑，只是对外有些不择手段罢了。威尼斯的行为和动机，至少都是可控的。我们可以知道威尼斯到底想干什么，但我怎么也猜不到那些热那亚人下一步要做什么。奥斯曼也是如此，我现在都没想清楚，他们到底是要保奥斯曼奥卢还是保奥斯曼国。”
“可能他们自己也没想清楚吧。”
“对，很合理的推测。我觉得，可能连那个希腊老太后，她自己都很忧郁。就在这忧郁之间，她已经错过了做出选择的最佳时机。现在她两个都没法选了，大锁已经落下，她等着最后签个字就好。甚至，如果我们一锅端得非常彻底，甚至都不需要她签字。”
“怎样才算是彻底？”
“一场传奇性的大胜就可以，就像1453年进城那样传奇。不过说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很麻烦。就像402年为什么东罗马不全力去营救西边——因为太普通了，让东帝国甚至感知不到那时历史性的大事。我们这里也是一样，虽然从历史的角度来说，我们现在正在灭亡奥斯曼帝国。但从当下来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奥斯曼已经灭亡’这个事实，他们就会进行一些‘在历史的轴线上看毫无意义，却能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的反抗。所以，我们需要一些...魔法。”
“魔法？1453年也有这样的魔法吗？”
“君士坦丁堡，世界渴望之城，它的陷落本来就有这种魔法，可以震慑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心灵。但是奥斯曼这里，我说实话，现在的君士坦丁堡并没有这种魔法，因为只有罗马在这里，君士坦丁堡才是她自己。甚至连奥斯曼都认为君士坦丁堡不具有特殊性，他们在埃迪尔内有另外一套班子。”
“这个...为什么？为什么君士坦丁堡在基督教世界，有这种‘特殊性？’或者说，为什么君士坦丁堡看起来有这种神圣的光环?”
克里斯蒂娜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询问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她不只是在对朱由检发问，也在对她自己发问，因为她自己也存在这种，想法。她也会觉得，君士坦丁堡是个神圣的地方，但他也会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想要在一个物体上形成神圣的灵光，你需要凑齐施法的四个要素神秘性、模糊性、独一性和距离感——首先要具有神秘性，要生活方式中最神圣的一部分紧密相关。宗教是一种生活方式，君士坦丁堡是基督教的圣地，所以这很重要。然后就是模糊性、独一性，和距离感。你看，君士坦丁堡不是完全满足这四个特性吗？”
“好像...诶?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们知道君士坦丁堡很神圣，但是从来没去过君士坦丁堡，因为君士坦丁堡太远了，他们对君士坦丁堡的概念是模糊的；至于独一性，这也很明显，罗马帝国只有一个，罗马帝国将文明之光播撒到整个欧洲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有另一个文明对欧洲的影响能和罗马并齐，所以君士坦丁堡也是独一无二的。但最后一个,距离感，这个怎么塑造？”
“‘距离感’在很多时候和‘模糊性’比较类似，但二者也有不少可以互相区分地方。在罗马这里，你可以看到君士坦丁堡具有这么一个特性——它古老到，完全在欧洲人睁开眼睛看世界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这就是一种距离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任何在我出生时已经有的科技都是稀松平常的；任何在我15到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将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任何在我35岁之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规律要遭天谴的’。君士坦丁堡在欧洲人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他们和君士坦丁堡的建立之间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这种距离，就算抵达了君士坦丁堡本身也无法拉进，是一段不可逾越的绝对距离。所以君士坦丁堡的神圣灵光就一直在那里。”
“那这里头，哪个最难？”
“最难的其实是神秘性。其他三个可以相互替代，但神秘性需要深深地根植和铺垫——欧洲人对君士坦丁堡的向往，可以试作对‘大都会’的向往。在欧洲人的观念中，存在这么一个希腊-罗马的连续体，这个连续体在地中海沿岸建构了超乎了时代的伟大城市，城市里的人过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神话版的生活。他们穿着托加长袍，头戴桂冠，在大理石柱下端着葡萄酒，悠闲自在的踱步，就像睥睨凡间的神明。这种敬仰直到现在还留存，比如威尼斯人就特别珍惜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就是威尼斯人自己在罗马灭亡之后，对‘大都会’的回忆，他们的回忆比其他人都要深刻不少。如果说其他欧洲人只是崇敬，那么威尼斯人...则有一种恐惧，他们惧怕山河破碎之日再度到来，害怕自己被抛掷到无光的深水中。威尼斯虽然小，但确实最后的救生船，趴在上面至少不会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