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不错。mzjgyny.com就是太高了”
朱由检本人来到了加拉塔塔，这是他第一次来——多半也是最后一次了。爬这个塔用了他75%的体力。
“你自己说你要来的，又不是我让你来。你来干什么？”
“因为这里是很有名的景点，所以来打个卡。”
“哈？什么意思？”
“就是来看看。这座塔可是相当有名，见证了东罗马的灭亡和奥斯曼的崛起，现在它也在见证奥斯曼的灭亡了。而且这里是离君士坦丁堡最近的‘观景点’，这里比城墙高不少，可以望到君士坦丁堡的内景。我早就想来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嗯...因为老邵说有点危险。他说这很像蒙哥汗，当时蒙哥汗也是在钓鱼城外的一个山头被宋军一发投石机撂倒。这里其实也很危险。”
“是吗？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到奥斯曼往我这里扔石头，或者炮弹之类的别的玩意儿。”
“他们又不知道你在这，我来的时候也没大张旗鼓。”
“嗯...这倒是。虽然我直接把旗号挂出来了，但是奥斯曼人不认识。啧啧，那他们可是错过了一条大鱼啊。话说，你要看什么？我这些天也没怎么下去，一直在这里看着。”
“那你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嗯...”郑成功的嘴角慢慢撇了下去，“说实话，我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慨。你从这里看，你看出什么了没有？这个城墙的颜色，叫做迪奥多西墙是吧？它上面有砖红色的装饰。这些装饰已经褪色了，可以想见当年它刚刚建城的时候一定是鲜亮的。然而这种砖红色的装饰，只能在这面墙，和城里的少数建筑上看到。”
“你看到的那些，就是罗马的遗迹。红颜色来自红陶，是烧制的颜色，所以没那么容易掉色，只会变得黯淡。如果罗马还在，你可以看到城里的屋顶都会使用这种红色的陶瓦。”
“但奥斯曼似乎更喜欢蓝色？那种，灰蓝色。那是什么？”
“那是木料漆之后的颜色。它刚刚建成的时候也是鲜亮的，但时间长了就会风化，变成现在这种灰蓝色。”
“嗯...就是这两套建筑的格格不入，让我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如果大明完蛋了，太和殿的牌匾上恐怕也会写着别的文字吧。”
“不管玩不完蛋，太和殿的牌匾都没了。北京皇宫已经被李闯焚毁，无论如何都得重建。我们上次去的时候，还搭着工棚呢，多尔衮都是在武英殿里面开会——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屋子的主人离开后，藤蔓就会爬进来。许多陈设都会失去它原本的意义，就像被割下来的象牙让人琢磨成球，做成了摆设。站在大象的角度来看，象牙球这种东西无论再漂亮，都是‘死亡’的象征。”
“那我们，也差不多吧。”
“嗯...”朱由检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奥斯曼奥卢很有品味，他们的托普卡帕宫很有味道。但我们和罗马共情。这些澡堂，这些宫殿，无论再美丽，他都是在罗马的尸体上雕刻出来的象牙球。”
“你要把他们毁掉吗？”
“那倒是不需要，不过可以拿来警醒后人，当做景点。而且托普卡帕宫这么大一套房子，太可惜了。回头可以让罗马的朝廷也住进去。”
“住在象牙球里面不会觉得奇怪吗？”
“啊，你可以这么想——如果罗马完蛋了，托普卡帕宫确实就建在罗马的尸体上面。但如果罗马活过来了呢？活人不可能有尸体，所以托普卡帕宫就是战利品了。在战利品里宴饮，这也是一种风雅。我还准备去君士坦丁堡里享受土耳其浴呢，这也是战利品。”
“有意思...所以，死的是他们了？”
“难道不是吗？这下轮到土耳其的文化被展览了。土耳其的文化被从他本来应该存在的环境里拿出来，成为展品，这就是土耳其的‘象牙球’。这就是对奥斯曼奥卢最好的报复——展览，从来不应该属于人，而是属于动物。把土耳其制成标本和展品，展览它的废墟，将其本身的意义肢解，就可以让每个人都能通过参观来游览‘奥斯曼的崩塌’这一历史事件。”
“这话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博物馆的作用。展览自己和展览别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展览或者陈列自己，那是文明的功勋墙，就像牌坊和匾额。因为你还活着；而展览别的文明的碎片，这就是你曾经肢解它的证明，这也是功勋墙。一个作恶多端的大恶人，多半都会有一个陈列战利品的展柜，里面是世界各地横死的文明的碎片，都被肢解成七零八落的样子陈列在那里。”
“就像...京观？”
“没错，那就是京观，陈列的都是尸体。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成为过展品，今后也不会了。我们不但不让自己被陈列，我们还要筑别人的京观。这可比用人头筑京观要和善得多，但以诛心的效果来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不流血的京观，越多越好。”
“所以，这就是故宫博物院的作用吗？”
“我把旧皇宫拿出来做博物馆，就是要强调这个作用——而且不需要知道什么碎片啊，展览啊，就可以体会到这些。这是魔法，是普遍存在于人类思维中的规则。并不知道知道原理，就可以感知到魔法的影响。你看展出麒麟的时候，百姓们不是很高兴吗？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不是真的麒麟，是吧？当特地有番邦来这里表演，有人特地跑过来当展品，变成刻板映像中的‘胡人’，那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事。”
“那托普卡帕宫也会变成博物馆？”
“为什么不呢？我看挺好的嘛。让罗马也陈列一下奥斯曼的遗迹，对塑造罗马有相当大的益处。所以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不想给自己树敌，但罗马要是太弱了麻烦得很。啧，有些事情其实特别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