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差不多了。mijiashe.com”克里斯蒂娜把地图展示在朱由检面前，“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施工，我们已经沿着君士坦丁堡挖好了一条壕沟——毕竟也就两公里，我们有三四万人，一个人负责半米就可以。”
“你按照什么标准来挖的？标准的战壕吗？”
“你上来的时候应当看到了，大概齐胸深，是刚好需要双手才能攀登，而不是跳跃就能蹦上来的高度。宽度，是正好能平躺一个人的宽度，以免被壕沟里的几个死人填满。挖出来的土在壕沟后面又堆了一道胸墙——话说这里还不太好砍柴，没有柴束就不方便把胸墙再垒高。我们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胸墙也垒到合适的高度。”
“你有办法？”
“你看过瓦萨家族的家徽吗？我们的家徽是一捆麦草。麦草不只可以当燃料，也可以拿来当胸墙的填充物。只要用在垒起来的土墙里塞上成捆的麦草，就能支持起足够的高度。而且麦草会在土壤里互相纠缠，就算被大雨冲刷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冲塌。另外，麦草也可以拿来临时加高，可以堆在任意一个地方。反正这玩意儿管够，每人都可以随身携带好几捆。”
“那你上哪去弄麦草？”
“当然是征收喽，总不能是自己带着吧。你要是征收麦子，大概会受到激烈的抵抗。但如果只是征收麦草，一般的村镇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反正麦草除了当柴火烧掉，也没什么太大用处，每家都有一大堆。真要有意见也可以不收，换一家就行。虽然越多越好，但也不需要太多，一个人10捆的量就够了。”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的人干这活很熟，他们在过去的战争中几乎天天都在做这种事。嗯...说来，这虽然是杂活，征收的也只是麦草。但是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麦草反复征收，也总有征收完的时候，所以总是会出现些不好的事。当然现在是不会了，因为这里刚刚秋收过，麦草刚刚处理好，正是麦草最多的时候，现在去征收更合适...而且，这有个不那么明显的目的。”
“什么？”
“你...没打过，你没打过这种需要和本地人打交道的战争。30年战争打得非常惨烈，各国的补给系统本来就形同虚设，所以当然会在各地征收真正的补给。虽说新教联军的风评比华伦斯坦的蝗虫略好，但我实话实说，抢肯定是免不了的。我记得一开始，在我小的时候，我听到前线的消息都还是‘购买补给’，因为那时候大家还觉得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紧接着，购买补给就慢慢地在我耳朵边上变成了‘捐赠’——嗯，我也不好说，当时是老头子在干活。”
“哪个老头子？”
“我说老头子，一般是说我的首相——毕竟我也不太记得关于我父亲的事了。老头子会可以保护我的...怎么说呢，保护我的童心。虽然我早就明白了战争的残酷，但他至少在我童年的时候，没经常在我面前提。但是后来瞒也瞒不住了，都把‘搜刮’挂在嘴上，连‘捐赠’的遮羞布都扯下来。我那时候17岁，战争到了后半场，怎么说呢...所有人都麻了，思维和行动，全都麻了。各种意义上的麻了。”
“啧，听着还真是...你怎么想的？”
“我想要尽快结束战争。当然，虽然决定是我下的，但其实没有我的什么功劳——战争本来就该在那个时候结束，因为西班牙成为了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均势已经被打破，后面发生的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这些佣兵学到的手艺还没忘记。比如，第一次去稻草，其实是登门槛。”
“后面就去抢了？”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喽，狼总是向看起来最软弱的羊下手。在不讲道德的地方，有时候善良就是软弱的代名词。一旦接受了稻草的捐助，后头如果有什么需要就会再来——上次你捐助了稻草，那现在你捐助一点稻子没问题吧？稻子捐助了，下次你捐个牛马没问题吧？下下次，直接抓壮丁带走。所以我才特别佩服岳王爷，还有戚大帅——掌握武力，缺与民秋毫无犯，这需要多的定力才能做到。”
“那碰到这些佣兵最好的选择，岂不是就是不给？”
“对，我直说了，他们是蝗虫。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不要给稻草，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或者延缓发生。这不是什么好的知识，人与人之间本来应该互惠互利，不该这样，只有在乱世才需要这种可悲而残酷的经验——以前我做不了什么，因为事情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但现在我会做些什么的。我会给钱。”
“你会给钱买麦草？”
“对，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刘玄德就说了，不以恶小而为之，就算是不值钱的麦草也不能白拿。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头，一旦登上了这个门槛，后面拿的一定会越来越多；所以我想明白了，为了不让事情一步步变坏，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有借有还。还不了的，比如这些在土里埋过的麦草，就等价交换。只有从一开始就不登上门槛，最终才不会越界。登上门槛，就是越界的第一步。”
“这还真是...还真是现实的经验。”
“因为这是在战争中总结出来的，而且确实有用——这也确实是只有在战争中才能总结出来的，残酷的经验。和平的时候，大家都会想要做个好人吧。只有在战争时，残酷的事一次又一次发生，才会有这种伴随着悲剧而来的猛醒和觉悟，最后才会总结出这条经验：有借有还。我想岳王爷和戚大帅也是这么学到的，或者他们有一颗仁者之心，从一开始就知道该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