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他睡了吗？”
“太后，苏丹他睡不着。502txt.com”大厨捧着托盘站在旁边，陪着太后看窗外——炮弹一发一发打在厨房上，坚固的厨房也吃下了所有的炮弹。大厨也不知道，明天要去哪里烤面包。他也不知道明天苏丹吃什么。
“睡不着，也是自然。这种场面别说一个孩童，我也难以入睡。苏丹这时候会怎么做？”
“您是问，以前的苏丹？”
“是，苏丹在战场上要怎么睡？”
“苏丹一般会自己单独支开一个帐篷，他就睡在小小的帐篷里。小帐篷比大帐篷更安全。另外为了能入睡，苏丹还会佩戴棉花来塞住耳孔。另外，睡的时候不能着地，必须睡吊床。”
“为什么？”
“因为地面会把大炮的振动传过来，只有吊床上才能安眠。帐篷外面再挂上厚毯子，这样就能在战地中安眠了。太后苏丹娜，那您是不是也要这样睡？”
“给苏丹准备吧，至少让他能睡着。这是我的过错，我只知道自己可以渡过去，没顾念这个6岁的幼童。”
“太后...这...这都是高门的过错，也是我们这些高门奴仆的过错。作为高门的奴仆，这全部都是我们的过错。”
“哈。”太后抬起头，看着月亮，“君士坦丁尼亚的明月，拜占庭古国时就在那里，罗马时就在那里，1453年时在那里。我怀抱着第一个，第二个孩子时，她也依旧在那里。几十年过去了，我也快忘了孩子是什么样。奥斯曼奥卢，还有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我得照顾好他。”
“是，太后陛下，这也是耶尼切里的责任。”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忽然，太后回头，看着他，“你可能会奇怪，柯塞姆苏丹娜，她连自己都不关心，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孙子来。是不是？”
“我，不敢这么想。”
“那就是想过。但是，我要告诉你——谁也不是生来就有恶龙的心肝。即使是我，也曾经在这样的明月之下，哄着孩子睡觉。我也关心过孩子冷不冷，吃得怎么样，今天都做了什么。然而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柯塞姆太后苏丹娜，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但你知不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抛下了这些不必要感情？”
“是从...您的长子？”
“不。你们可能以为，我对那个可怜又瘦弱的儿子没有一丝的怜爱。但你们错了，那只是外人的看法。无论如何，即使是满口鲜血的狮子，也会照看怀中的幼狮。我那可怜，又可悲的次子，即使是精神失常，他也依旧是我的儿子。我，不想杀他——直到有一天...直到那一天到来，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不不！太后！我不敢听这些奥斯曼奥卢的秘闻，我...”
“你，需要知道，因为作为耶尼切里，你将是苏丹最亲近的人。你陪伴苏丹的时间，甚至比我会更长。你有没有帮苏丹洗过澡？”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是的，没错，小苏丹的腿上确实有一道疤痕。”
“那是5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在母亲的怀中哺乳——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君士坦丁尼亚的明月挂在天上。我在睡觉，但我被宫内的嘈杂声警醒。半个小时后，才有耶尼切里向我通报——由于父母之间的争吵，那个孩子被扔到了水池里。虽然立刻就有耶尼切里跳下水把他打捞上来，但他的腿还是在水池的边沿。而把他扔下水的，正是他的亲生父亲，我那个...可悲，但从那以后就并不‘可怜’的儿子。我意识到，他对奥斯曼奥卢最后的血脉造成了威胁。月光照在我的脸上，我从未感到如此清醒。从那时候起我才意识到，我的个人情感是多余的。为了保住奥斯曼奥卢，我必须舍弃掉一些作为人的心肝，换上恶龙的那一副。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做不了人了。”
“我...还有我们，太后陛下，我们，也是这样。”
“不错。”太后点了点头，“我告诉你这些，正是要让你明白——为了保护奥斯曼奥卢，你也要放下身为人的情感。你陪伴苏丹的时间会比我更长，我也会让苏丹记住我的许诺。血税会废除，耶尼切里会获得该有的地位。而你们，也要一直效忠奥斯曼奥卢——和我一样。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并不是太后苏丹娜，我也是卡皮库鲁的一员。归根到底，我也是奥斯曼奥卢的奴隶。”
“不...不！太后！您不应该这么说，您...”
“你害怕了？这是当然的。在责任落到身上时，过去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当年的我，也会这么害怕。我承担的职责要比你大得多，而我只是要求你保护苏丹的人身安全。你要保证，你能做到。”
“是！太后苏丹娜，我能够做到。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苏丹的安全。”
“哪怕奥斯曼国灭亡？”
“是，哪怕到奥斯曼国灭亡，耶尼切里也一定会保证奥斯曼奥卢的安全。奥斯曼国只是侍奉奥斯曼奥卢的田园，奥斯曼奥卢才是田园的主人。作为奴仆，我们当然要和主人共存，而不是和田地共生。”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对你交代的。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不会再对你交代第二次——你，要好好记住，不要忘记。现在，去执行你的任务吧，给苏丹准备一个摇篮，让他好好地睡一觉。我会亲自去看护他，直到他睡着。”
——“制台，都准备好了”
邵纲掀开帘子进门：“今天的炮击会持续到凌晨2点，然后船上的水手会换班，接着继续炮击到天亮，保证每小时都至少有60发炮弹向着托普卡帕宫的方向发射。”
“嗯，非常好。我想我们的苏丹小朋友，一定会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但话又说回来，我们自己也要睡觉。那个...那个那个，老邵，你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