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预料的一样，这里没有守军。700txt.com”舰队只花了一天一夜就通过了达达尼尔海海峡。情况和朱由检之前预料的一样，一路上并没有碰见奥斯曼的守军。
“与其说没有守军，倒不如说没有人吧——没人守着我已经料到了。但连人影都看不到，着实是让我意外。”克里斯蒂娜站在窗口，朝外看着。等船身完整地驶出狭窄的达达尼尔海峡后，她也坐回了桌子旁边，喝了口茶。
“海风吹得我嘴唇有些干。”
“我都跟你说了，没有人，不用看了。”
“啧。”她放下茶杯，“你不知道，我一直对东方——这个东方指土耳其，有一些幻想。不只是我，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奥斯曼土耳其是个波斯式的庞大帝国，能够投射黑云般的箭雨，多到能让斯巴达人在下面乘凉。现在看来，这里的土地竟然意外地荒凉。一路上就只能零星看到几个来看热闹的农民，还有听个响似的枪声，根本就没有成建制的抵抗。人呢？这种大帝国不应该有很多人吗？人都哪里去了？”
“这不奇怪。本世纪以来，全世界都出在广泛的衰退和灾难中，不仅仅是老朱家。小冰期是全球性的事件，并不只针对我们。来自美洲的白银也推动了全球范围内通货膨胀，未能妥善应对的政府都面临着资产贬值、税基缩水的窘境。我们好歹还管一管百姓的生死，奥斯曼则是典型地不做人。资料你也看过吧？”
“看过...”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有一些非常典型的数据。小亚细亚的astagul村，1576年的时候有1571人的兵役人口，到了1643年，也就是前些年，只剩下128人，兵役人口缩水高达92%。奥斯曼的军事征招体系已经崩溃了，连带着战斗力也到了最低谷。1641年打亚速要塞里的哥萨克时候，以十倍的军力碾压过去，竟然一连被哥萨克打退了24次突击，最后只好付钱让哥萨克离开。”
“说来，这说明大清还挺厉害的。几千个哥萨克能打退奥斯曼十万大军，雅克萨的时候城里也是几千个哥萨克，竟然让大清打赢了。我大清远胜于奥斯曼啊。”
“你别和已经半死不活的奥斯曼比啊...不过说实话，这种斯拉夫人传统的木制要塞，无论在哪里都很棘手。这群斯拉夫人像是森林里的地精似的，随手就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堆起来一座木框土芯的坚城。要是再防着不管，他们就能把木头城连成一片，然后不知道从哪召唤来其他的斯拉夫人，这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不注意就堆出来一大坨斯拉夫人，全都盘踞在出奇坚硬的要塞里。”
“这大概是种族天赋吧。在这种天灾人祸交织的全球性大衰退里，我们可以靠着固有的贸易优势来走出危机，而对斯拉夫人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这时候反倒是他们的好时候——与之相比，奥斯曼就显得费拉不堪。已经要崩溃了。要不是有那几位太后，奥斯曼现在恐怕已经完蛋了。”
“是吗？我以为一直不看好这种后宫干政的统治。”
“那要看是哪里的后宫干政。”他指着后面，“要说我们那边后宫干政，那不好说，情况很复杂。但奥斯曼不一样，奥斯曼的后宫干政不是过程，而是结果。是奥斯曼由一个突厥部落转化为一个‘正常国家’的结果。
“是吗？”
“当然是了。你想，如果按照土耳其继承法，让所有皇子养蛊大决战，那后宫可能干政吗？当然不可能的。每个能上位的皇子在那是必然会有自己的一套政治班子，他们只有可能供着自家的老母亲，怎么可能让老母亲把权给夺了。但后来这不是没了嘛，又连着有几代苏丹不那么‘支愣’，导致皇位的继承直接就在托普卡帕宫里完成了，这就让宫廷本身替代了苏丹的权威。那谁掌管宫廷呢？可不就是太后喽。所以我能理解为什么柯塞姆太后痛心与她‘最宠爱儿子’的意外事故。她为自己的儿子培养出了一整套班底，一整套关系网，这本来可以替代过去皇子出去养蛊的试炼，这是好的。可是没想到这厮竟然在30岁前早夭...我对这样一位母亲报以同情，所以把他儿子珍藏的酒送了一份回去。”
“所以，这也是奥斯曼扩张的结束吧？所以我们这里看不到什么人。”
“当然。要扩张，就得众建分封。奥斯曼过渡到‘正常国家’了，权力集中在托普卡帕宫里。所以也不能怪柯塞姆老太后不想着扩张，实在是扩张对她没什么用，对绕着托普卡帕宫的一大批帝国官吏来说也没什么用。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这是大势所趋。那既然他们不想要扩张，那么军事动员体系缩水92%也就是合理的了。只是奥斯曼还有每年例行召开军事会议的传统，不打也得打，这整个体系还存在惯性。地方动员体系虽然崩溃了，但耶尼切里不受影响。所以我们要面对的，主要就是耶尼切里。”
“那你说得这些，太后她本人恐怕不知道吧~”
“当局者迷，我猜她不可能知道。我所说的，全都是马后炮，是基于即时，乃至今后几百年的历史所研究出的结果。对于托普卡帕宫里的那位来说，她恐怕连1643年缩水92%的报告还没收到呢。”
——“人呢。人都哪去了？”
太后说出了今天的第三句话，前两句是“早晨吃巴克拉瓦”和“推迟午饭”。推迟午饭的原因，就是这封来自前方的信。
“苏丹娜陛下！您...您请稍等。”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怒气，但连续两次发问已经让大厨感到了惊恐，“大维齐尔马上就到。”
“我不是问他们什么时候到。我是问，奥斯曼奥卢的士兵去哪里的？我们的耶尼切里在哪里？我们的西帕希军团又在哪里？地方上的各个蒂玛尔都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去救援达达尼尔的要塞？为什么震旦军已经开进了马尔马拉海，依然还是没有收到任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