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you-pin.com你看我西征的时候花这么多银子，家当都投了快一小半进去了，我一个‘不’字都没说，可不就是为了还我老爹误国的债。”说着，他就喝了一大口茶。反正茶叶是他自带的，多喝几口能多捞回些本钱。
“话说。”看到他喝茶，朱由检忽然想到：“最关键事，你和他交代了没有？”
“交代过了，而且我郑重地和他说了——为了执行千年计划，我们要卖‘碳排放指标’。咳...那什么，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不知道是什么也不耽误我把它卖出去。但我还是搞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难道和盐铁官营一样，就是要把这些玩意儿全都收上来，好抽一道税？”
“理论上，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但这只是一部分。让这个过程有利可图，是为了让这个政策持之以恒地推广下去，使其能在广大的范围自我复制。进而达到一个最终目的——遏制全球的工业化。”
“我记得，你一度想要推行过工业化。”
“那是我年轻时的想法。见得多了之后，我和罗马皇帝韦斯巴芗产生了同一种想法——韦斯巴芗接见了一位发明出可以节约人力的机器的巧匠，他是个聪慧的君主，他下令重赏这位杰出的工匠，然后同时下令它再也不准制造这种机器。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机器一转，人心不古。机器带来的增长无穷无尽，只需要百年，乃至数十年，机器所带来的‘增长’就能超过整个人类历史的总和。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超过人类历史总合的问题。所以，我的决议是——我不反对工业化，但我也不鼓励工业化。我给工业化套上行政命令的枷锁，使其被束缚在一条既定的轨道上。毋庸置疑，这会让工业化的进程放缓。但是，这也能养活更多的人。”
“比如...”
“比如为什么要用机器纺纱机去替代人类呢？”朱由检摊开手，“我国并不缺人啊，我国最不缺就是人，缺人的是缺德的欧洲人，他们缺了大德，在人口上有巨大的历史欠账。高昂的用人成本，促使他们使用纺纱机来替代纺织工人。但我们没有这个必要——为什么要花钱去养活机器？为什么要花钱去养活的机器的拥有者?与其养活一百台机器和一个持有机器的人，倒不如养活一千个纺织工人。多养活一千个纺织工人，就能把一千个家庭纳入到发展的快车上来，让他们可以在城市里享受市民生活的便利——这就是我阅览了的魁奈的思想后，和魁奈的后继者达成的思想上的共识。那就是——”
他指着自己：“人，一个人。魁奈本人出生在工业革命的前夕，他实际上忽视了工业生产的作用。但重农学派的后继者们认识到了工业革命的作用，但他们经过思考，依然和我一样，选择让‘人’的要素回归——在我们这里，我们可以选择另一条道路。这不是回归，而是一直都不要让‘人’的要素离开。让机器转起来，这是大势所趋，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经之路，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水往低处流，钱往高处走。只要放任不管，轰鸣的机器和随之而来的新生产方式会像病毒一样蔓延到全世界。但是！我就是要逆天而行，因为天地不仁，天道在运转的时候可不考虑人道之艰难。让天地协调，阴阳宁和，这就是我们和‘历史’不一样的地方。我们能做到这些，是因为‘历史’上没有这么个世界政府，而我们正在朝这个目标迈进。”
“所以，我们是在逆天而行吗？”
“那是当然。如果任由天道肆意横行，那我们应该放任黄河左右横跳，而不是把黄河修成地上悬河来庇护生民。顺应天道，只会弱肉强食，让肉食者得利而已，因为天道就是这样——这可太不人道了。”
“我想，不只是太祖皇帝。如果孔孟老庄在世，也会觉得你说得对...”
“额，我想孔子可能会觉得不错，老庄听到这里可能也会觉得不错。但老庄要是知道我要挥舞‘礼’的大棒，他们恐怕就不会乐意了——反倒是孔圣人会狂喜吧。”
“所以，这就是‘碳排放指标’？”
“对，碳排放指标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礼’。或者说，这是‘礼’的延伸，是仁在我们时代的体现——克己复礼是仁，爱护环境也是仁。爱护环境，同时也是克己复礼。他们的内核也都是一样——樊迟向夫子问仁。子曰‘爱人’。没什么比‘爱人’更仁了。啊，孔孟要是再世，他肯定会收我当门徒的吧。实在是太仁義了。”
“那要是，不遵守我们这个时代的仁義的呢？比如不经过允许，就使用在监管之外的‘私炭’。”
“那就大義战！揍他。如果是私人用‘私炭’，就让有关部门去处置它。如果是一个团体使用‘私炭’，就让执法机关去敲掉它。如果是一个国家公然和至高无上的‘千年计划’对抗，那就用大義战讨伐它。孔子也没说不能用武力来维护仁义的吧，他自己也当过鲁国司寇。司寇是破贼，大義战也是破贼，我和孔子做了一样的事，所以我和孔子一样仁义。”
“啊...我想莫林要是知道这些，他恐怕会被吓到。”
“但这没错啊。我做的难道有错吗？我在保护环境啊。危害全人类共同的家园，难道不应该为此而付出代价吗？这不是阴谋，因为我打算大张旗鼓地宣传它，这放到哪里都能说得通，儒道释三家都要鼓掌叫好，罗马教皇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这可太正确了，正确得不得了。”
“那么，我们现在就要把控住全球的煤矿。我没调查过，这玩意儿好控制吗？”
“这玩意儿和盐一样好控制，可以参照盐政来办理。因为和走私私盐一样，但凡用煤炭，都不是一锤子买卖。这东西得论几千上万斤来买，买了之后还得维持一条补给线。只要中间任意一个环节被查处，都可以敲掉。大规模的贩卖‘私炭’比卖‘私盐’还难，私盐吃了就行，烧炭还得冒烟呢，烟柱子能窜到天上去，那里冒烟查哪里，准没错。如果他真的持证合法烧炭驱动机器还能赚钱，那就让他赚，把市场打开来，然后和国内发生的无数事情一样——用人力去填满这个新技术打开来的市场。所以当务之急，要先从源头上控制好煤炭。和莫林通了气之后，我们现在就要开始。”
“话说。”郑成功喝了口茶，“这么做一定也会有问题吧。虽然规避了另一条路线的问题，但我们这里的新问题是什么？”
“大概...”朱由检想了想，“大概是‘百万钳工衣食所系’吧。但这是幸福的烦恼不是吗？有数以百万计的高薪高技术工匠，手搓精工战列舰都不是问题，每个螺钉都能加工到‘丝’精度。这就是世界第一的震旦工艺，简直是梦幻般的世界啊，虽然炸开来的时候也很梦幻就是了——所以魁奈说了，还要什么生产力！要生产力干什么！我们要养活更多的人，这才是重农主义国家存在的目的，这才是农耕文明的初衷。我啊，不要生产力了！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