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娜摇着咖啡杯——一杯咖啡加了半杯奶和糖。www.ykrsoft.com充足的物资令人愉悦，决定要送出功劳之后她也更清闲了，可以和朱由检在对面的山头上坐着喝茶。
一边摇着，她一边往里加冰块，让滚烫的咖啡慢慢变成冰的。
头顶上是一面小小的阳伞，桌子下面是降温的冰桶。虽然头顶上有阳光的暴晒，但伞下也还是很阴凉。
“话说，他们大概会奇怪，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炮。”克里斯蒂娜看到冰化了，又往里添了一块。
“就是太贵了呗。既然这城的功劳要送出去，那再用大炮来轰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大炮也要钱。每开一炮可都是黄金白银，还有就是硝。还有火箭，打火箭虽然不需要炮管子，也就不用铸炮了，但烧掉的硝可贵得很。”
硝的问题虽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了，但实际上直到前段时间才得到妥善解决，那就是莫卧尔。
有句俗语叫“熬硝千日,不抵将军一炮。”，意思很明白，就是土硝的产量拿来放烟花、开矿山，这倒是还够。但要是拿来打仗，这可是得不偿失。
在莫卧尔加入朝贡贸易之前，硝的来源非常复杂。在国内，主要靠征收。而在海外，主要靠郑氏的商路来采购，然后前送。
实际上硝石矿这种东西满世界都是。但在国内，和其他浅表富矿一样，凡是方便开采的早就在几千年的文明史里被采空了。硝矿的分布更分散，国内方便采掘的硝矿也在几百年的火药史里几乎消耗殆尽。只有四川和云南等地的矿山里还有不少，但从那里往外运要走十万八千里的航路，只适合在本地开矿，没法按照补给线送到前线来。
但莫卧尔的加入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因为西南到长江口虽然很远，但西南到孟加拉就不远了。云南挨着缅甸，缅甸直通孟加拉。从云南到孟加拉的距离，和从云南到湖北的距离一样。虽然中间有大山阻隔，但硝石和茶一样都是重量轻价值高的“战略物资”，可以直接用既有的茶马道往外送。接入茶马道的线路，硝石很快就能直送到孟加拉——这解决了一小部分。
省下一大部分，非常简单，就是直接在孟加拉开采。
“所以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沙贾汗要把舒贾这种货色封到孟加拉去。”克里斯蒂娜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战略物资，怎么能让这种酒鬼来把持，这就像让淳于琼看守乌巢。”
“袁绍认识淳于琼的时候，他还是西园八校尉呢，脸熟得很，哪能想到后来变成乌巢酒徒。我估计沙贾汗也是一样，看他小时候武德充沛，敢对发狂的大象挥剑，觉得他能镇得住孟加拉的土邦，所以才派遣他到孟加拉当总督。结果，好嘛，他确实镇住了，他不但镇住，还和孟加拉土邦打成一片了——他整个成了孟加拉土邦的代言人，和他们一起推杯换盏，醉倒在一个酒桶里。现在想来，其实还多亏了他的关系。因为孟加拉的硝石矿全都在土邦手里，有他在中间介绍，我们才能敞开了买。”
“他这算是，傻人有傻福？”
“我看他就是打了一辈子仗，想要享受享受，开始摆烂了——他摆烂倒是合了我们的愿。只要对两边都有利的，他一直都很好说话。‘买东西’更是不在话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也不吃亏。以前他只能卖孟加拉货，现在他可以卖整个印度的货了。我说实话，这是好事。有需求才有生产，我们采购了这么多东西可都是互惠互利。”
“你要是真的付了钱，我就真的信你是‘互惠互利’了。你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可没怎么付钱。”
“我是没付钱，但是我换货了啊。这就是朝贡嘛，朝贡就是换货贸易。我们在民间贸易里已经吸了足够多的白银，所以在朝贡贸易里就不用追求让白银进账，只用白银来计价，然后两边换货就行。我们的丝券和瓷券，信用都很好嘛。等市场开发出来以后，愿意收茶券的人也就变多了。现在舒贾用印度的硝石换了我们的丝和瓷，他在国内分销一下就能赚到更多的银子，甚至还能订制！他能拿着丝券到景德镇的官窑去订做他想要的，丝绸也可以直接去江南织造局订制。这可是订制的高级货啊！以前有这种吗？以前哪有这么好的待遇。这可是朝鲜待遇啊，最次也是琉球的待遇。”
“我在想...罗马在这方面的问题可能就大了去了。”克里斯蒂娜问，“如果罗马想要硝石，我们怎么进入朝贡贸易？”
“你可以直接来朝贡。”
“太远。我赞成换货贸易的高效，但换货贸易需要一套统一的记账系统，需要进行信息交换。莫卧尔这么远已经很勉强了，琉球和朝鲜的距离才正正好——要是罗马，罗马参与朝贡贸易的效率实在太低。除非你们有办法在须臾之间把数字直接从君士坦丁堡送到南京，要不然还是很麻烦。这时候，白银的通货地位就显得更加重要。”
“朝贡贸易之外，那就不太方便了。如果罗马也想要和现在这样，把一排大炮和火箭架在山下，那你就得想点办法。你知道还有哪里盛产硝石吗？”
“印加，或者说塔万廷苏尤。但同样离罗马太远。印加的硝石那可真是漫山遍野，印度尚且要在恒河的旧河床上开采，印加的硝石矿直接就能露天开采——然而就算是当年的西班牙，也未能从印加的深山里把硝石矿大量外送。虽然距离海岸只有几十公里，但山路却比登天还难走。他们恐怕得有开辟茶马道的毅力，才能把印加的矿石送出来——我想来想去，最现实的路径，恐怕就是摩洛哥了。摩洛哥也有大量的硝石，我们外人不知道产量，但几乎无穷无尽。应该不如印度，但也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