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的想法...有时候我也想过要跑路，我也确实跑路了一阵子。mzjgyny.com等我准备好应对麻烦的时候，我才回返到让我感觉麻烦的地方，然后把桌子掀了。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非常像，你或许也可以试试我的方法。”
“我明白。但我始终有一个问题没法解决。”她抿着嘴，一直没说话，但朱由检踩也能猜到。
“是你的老首相？”
“是，我的相父。你对付郑成功的父亲尚且要收着手，他只是你朋友的至亲。而相父，他是我本人的至亲。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和他走向对立，我连想都不愿意想。如果是过去的我，我宁愿选择放弃王位——现在的我当然已经准备好面对了，但我依然要下很大的决心。啧，其实我差不多准备好了，只是生气还是归生气。”
“所以你对无关紧要的人撒气？”
“那我总不能对重要的人撒气吧。威尼斯人，死不足惜，我早就想把他们统统挂路灯上了。”
“嗯...其实我也不太在意。不过，让你烦心的似乎不只是这些？难道还有别的？”
“没有。”
“没有就是有了。”朱由检望着她，“说出来吧，没什么不能解决的，还是说我惹你生气了？不该是我啊，我们这几天没什么见面。难道是那杯酒？或者，是酒背后的什么东西？”
“你有时候还挺敏锐的。没错，是那杯酒。准确地说，是酒后面的人。是太后，和她最爱的儿子。”
“这让你想到什么了？”
克里斯蒂娜看了看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不算是故事，只是向你陈述一段我所知的掌故。早在基督教来到不列颠三岛之前，那里还是德鲁伊教的领域。即使是极限在，德鲁伊教依然在爱尔兰保存下来，以各种有趣的方式。甚至连基督教的十字，也和凯特人的三角纹饰缠绕在一起，诞生了神奇的海岛基督教——就在这些留存下来的爱尔兰传统中，‘换生灵’的故事最为神异。”
“我好像听过...或者说看过，好像是恐怖片里的。精灵换小孩？”
“是。在爱尔兰的民俗中，流传着换生灵传说。这种名叫换生灵的精灵会盗窃年幼的孩童，将他们带到藩篱和荆棘之后的世界，和精灵生活在一起，或者成为新的精灵。而为了避免被发现而招来驱邪者——德鲁伊或者牧师都有可能——一个仿替会被创造出来，以迷惑失窃孩童的家长。这个仿替乍看起来和原先的孩子一模一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仿替在各种方面都会变成原先孩子的劣化版。是这么说的吧？”
她向旁边的奥古斯塔确认了一下。
“确实有这个说法。”奥古斯塔补充，“这本质上是对达努神族信仰的一种存续。达努神族，女神的后裔，标志性的特征是神王努阿达被斩断手臂后用白银来替换，所以被叫做银手。和很多地方的神明不同，爱尔兰人的达努神族并非生活天上的仙宫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战败者。四个王族争夺对‘世界的橡木’的统治权，‘梅利西安高地人’最终获胜，达努神族退居地下。他们并非统治世界，而是在废墟、地穴乃至林荫树洞的王国里窥伺这个世界。被达努神族掳走的孩童，最终也会成为精灵的一员，成为精灵的宠爱之物——这些虽然是神话，但具有现实意义。”
“是吓唬小孩的把戏？”朱由检问。
“也可以这么说。最明显的现实作用是，这一神话可以用来恫吓顽皮的孩童，让他们不要在天黑之后到处乱跑，以防被精灵掳到见不到太阳的藩篱中去。但更具有现实意义的解读是，这是一种另类的女巫审判，是对无罪之人的愚昧迫害。被指认为仿替，和在欧洲其他地方被指认为女巫没什么区别。饥荒、瘟疫，乃至家庭的不幸，都会让爱尔兰人开始指认一个仿替。指认仿替比指认女巫消失得还要迟，最后一次仿替审判甚至发生在1895年，造成受害者被火烧致死。”
“我...明白了。”朱由检望着克里斯蒂娜，“所以那杯酒...抱歉。”
“不怪你，这只是让我想起来了，我也并不为此而苦恼。真正改苦恼的，是临危受命苏丹先生吧。妈妈最爱的儿子就算喜欢痛饮发酵的葡萄汁，妈妈还是最爱她。然而当不幸降临在饮酒者头上的时候，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幼子就成了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的替代品。我可以想象到太后当时的处境——一个完美的儿子夭折，被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儿子所替代。她会逃避这个可悲的现实，甚至下意识否定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由此得来，那杯药死苏丹的毒酒恐怕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
“毕竟那不是药死她真正的儿子是吧...”
“我也承受过这样的命运。”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毕竟在我之前，我有一个夭折的姐姐，和一个哥哥。我还知道，我的姐姐叫维多利亚。虽然我母亲没有亲口说过，但她也曾经表露出我是个‘替代品’的意思——当然，这都过去了。她当时的精神状况不太好，非常不好。经历了她的人生，恐怕也很难保持精神上的健康。我所庆幸的是，她最终也没有在我本人面前直接表达过这种意思。这大概是她比太后要健康的地方。”
“那你和令堂...”
“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看到了这杯酒，又让我重温了起了过去的日子，也让我开始思考将来。你知道吧，就是近乡情怯，我不知道怎么更准确地表述。我没有忘记过去的事情，但过去的事情也不能一直刻在我的脑子里。我得做点什么，至少我得确认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马上就要见到你母亲了，不是吗？”
“是啊...我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远过，但在此之前我甚至没有想过要见她一面，只是互相通了书信。我们在书信里都没有谈以前的事情，只是像普通的母女一样聊聊普通的点心，普通的书，还有普通的新闻。但也仅仅是通信而已；现在离得远了，反而想要去柏林看看她。等打完仗，我就回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