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甘辉也不知道自己炸了个什么东西。kanshujun.net
他一开始以为是个普通的粮仓，因为他闻到了香气。但火却越来越大了——火不是一般的大，一个巨大的火柱直插天际，比探照灯还要亮。伴随着明亮火焰的，还有烽火一般的黑烟，以及越来越重的“香味”。
香味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刚才只有麦芽香，甜香。现在竟然还有奶香，竟然还有烧烤的香气。
“这山上到底存了什么玩意儿...”
“甘管带！”朝鲜的百户跑过来，“我们抓到人了！”
“人呢？在哪？我要问问。”
“人在后面。”他朝后面指了指——一个像死狗一样的“奥斯曼士兵”被架着拖过来。虽然被架到了可以行走的高度，但他脸色暗沉，跑得都快断了气。两边架着他的朝鲜兵脸色也不大好，显然是追了他很久。
“你，什么人？”甘辉让希腊语的翻译先对一对。
“请等一等，等一等...我...我实在是没法喘气了，跑得太快了。我空着手，你们...你们怎么背着火枪都能追我翻过两座山？”
“山地长跑是朝鲜的特色，制台亲自认证过了。别说你空着手，就算你光着身子也跑不赢。”甘辉示意朝鲜的百户过来，“你来问，问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去看看这里头到底在烧什么玩意儿。”
——走到火堆前方，热浪和香味更浓了。
从近前查看，就能看见火苗并非是一股，而是从十几个地洞里面往外冒，就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真正的火焰在地下的某处烧着，连地面都在逐渐变热。
他试着想要再靠近些。
“嗯?”刚迈出一步，脚底下忽然传来脆香，似乎是踩碎了什么东西。
弯腰低头，他望见一大“滩”黑漆漆的东西，结了黑色的壳，附着在地上，他也整踩在黑色的壳子上。把脚挪开，薄薄一层的黑壳被踩出了个印子，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黑色的“壳”一直延伸到火里面，看起来是从里头流淌出来的，就是库房里存着的东西。
他半蹲下去，用手掰了一小块，搁在鼻子前面闻了闻：
“嗯？！这个是...”
——“甘管带，问出来了，这里面存着的是...”
“是蜂蜜？”
“对，很贵的蜂蜜，您脚底下这个库房里全都是蜂蜜！您怎么知道的？”
“这地上都是灰色的糖壳，我刚才掰了一块闻，都闻到焦糖味了，甚至有点想吃...这里还存了什么？”
“还有精细的白面粉，还有各种食油。橄榄油，亚麻油，黄油。还有干酪，火腿。都是非常昂贵的耐储食材，听说还有什么很贵的发酵葡萄汁，发酵小麦汁之类，所以这些看守的农兵一个都不敢跑，这仓库都是值钱的高级食材。”
“那么刚才闻到的奇怪香味，应该是火腿被烘熟的味道，还有面粉的香气，还有橄榄油。我就说怎么那么熟，今天早上吃的就是这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外的，干嘛存这么食材？”
“据他交代，这里是一个menzil。是奥斯曼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仓库。”
“粮仓？这豆丁大的山头上能存几个粮食？也就够几千个人吃吧。可是几千个人吃，干嘛存那么多蜜糖跟火腿？还存白面？简直闻所未闻...这些东西还有救吗？”
“应该还有救，他们说没着火的地洞里应该还存了些火腿。火腿不像是蜜糖或者食用油，不会一点就着。”
“走走走，跟我看看去，看看还有多少火腿。”
——“这是你们的战利品？”郑成功皱着眉，他压根没想到上山一趟竟然还能顺回一根火腿。
这是一根巨大的羊肉火腿，或者说腊羊腿。色泽金黄，表面泛着油花，露出来的肉变成了粉红色，是正适合吃的时候。
“对，火腿，这是战利品。”
“那是个火腿山？”
“不只是火腿。还有橄榄油，蜜糖，还有白面。我都看了，确实是白面，磨得非常精细，比我们自己吃的还要好。还有啤酒和葡萄酒，全都没开封，也没烧掉，看起来存了好些年了。啤酒看着不太美妙，但是葡萄酒非常香，香气都快从木桶里渗出来了。”
“等等，你有没有问俘虏，这山上是不是有个叫什么‘梅兹’的设施？发音应该是menzil。”
“对，是有这个。那些俘虏说，这还是个相当大的menzil。”
“哦，我说呢，原来如此。这个地图不太准了，如此重要的军事设施竟然没有标记，难道那个驸马帕夏也不知道？这么看来，这图上还有不少可以开发的地方嘛。”
“国姓，我有个地方不明白——这个梅兹，既然是军事设施，那么存的应该是军粮。但里面存的都是些精白面，蜂蜜，还有火腿之类。这些够吃吗？才够几个人吃的啊。”
“你不要以己度人。你等等，我翻翻笔记确认一下，我和制台战前就对奥斯曼的军事体系进行过确认，应该是那东西...对，是没错了。就是军用仓库。至于为什么存那么少，你觉得奥斯曼军里有多少人？”
“一绺子人马，至少得几万人，十几万人吧。”
“不不，你搞错了。”郑成功连连咋舌，“你可能不敢相信，但这十几万人里头只有几千是人。”
“怎么回事？剩下的都是不吃粮的阴兵？”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了。根据资料，这种menzil实际上是‘奥斯曼国家行军食品补给仓库’。你看到只有这些蜂蜜、火腿一类，而没有主粮，是因为奥斯曼的军粮库本来就不存主粮。他们根本就没有粮道，大军走到哪吃到哪，吃喝拉撒就地解决，就地去抢百姓的饭吃。”
“这可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啊！”
“这就对了，他们抢自己人抢得最狠，而且是制度化地抢。啧啧，我以前以为咱们朝廷的官军已经很不要脸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旦打起来，十几万人沿着道路就像蝗虫一样一路抢过去吃了——所以，抢到了粮食，总得找点下饭菜吧？主粮愿意抢总会有的，但下饭菜不是都合苏丹以及耶尼切里的口味。那怎么办呢？对了，就是这个menzil。这个menzil存的不是主粮，是下饭菜。这山上的守军守的不是堡垒，是为了防止当地的百姓来抢苏丹的下饭菜吃。你去看看还剩多少下饭菜，这里头可都是苏丹亲选的好东西啊~他自己也要吃的下饭菜。搜罗些来，咱们在山顶上好好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