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台，起风了。w61p.com”
“是吗？”朱由检朝外面看了一眼——他的窗口对着甲板。虽然看不到旗杆顶端的旗帜，但海面上已经有了杂乱的波纹。
“果然是地中海...等个风都这么难。我都不在乎风向了，哪怕来对着我吹的南风我也能接受。但一点风的都没有，想烧都烧不动。昨晚还有什么别的动静没有？”
“他们昨晚上，似乎用什么火炮在对外空放。是一门轻炮，并没有打到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想打什么也打不中吧。”
“那我们有没有什么战果？”
“压制很成功，一晚上他们都没出来打扰。壕沟和矮墙已经修好了，为我们撤出之后就可以让威尼斯来接管。不过岛上不好找柴束，也没有什么沙子，所以还需要加固。”
“不着急。现在是防御大于进攻的时代，那些威尼斯人不至于守不住一个堡垒。盾大于矛，不是我们这个局部战场的问题，是这个时代都要面临的挑战。”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而且对奥斯曼来说问题尤其严重。最近的一个转机是沃邦攻城法的出现，它提供了一种途径——在进攻方人数远远超过防守方时，终于能通过土木作业快速攻城了。但总体来看，一道小小的土墙通过合理的布置，就能让千军万马在此止步。
就算是像耶尼切里这么精锐的兵士，在棱堡面前也是一点脾气没有。因为不管是耶尼切里还是土耳其贱民，横竖都是一枪死。耶尼切里全军不过几万人，培养起来要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时间。但在城防饱和火力交叉打击下，几天之内就能全部打光。
耶尼切里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就是“炮兵”并非耶尼切里之所长。
奥斯曼是有火炮的，而且奥斯曼的火炮技术非常不错。但奥斯曼的总体战略，是在一年一度的御前军事会议中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策划。在奥斯曼的军事编制里，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全都一应俱全，因而全面战争中让战争机器开足马力——
然而“耶尼切里”只是其中的步兵。里头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等其他兵种，在另外的军团里。
其中炮兵属于“托普凯”军团、骑兵属于近卫西帕希。工兵部队被命名为“莱文吉拉许”——下水道军团。平时负责维护伊斯坦布尔的下水道，战时负责挖战壕；还有专门的“胡姆拜拉西”——也就是存钱罐军团，负责在攻城战里投掷手雷。以及“梅赫特尔”，负责演奏著名的“祖先、父辈”。
这些在会战中才会使用的重要兵种，耶尼切里是一个都没带，他们也带不来。一年一度的军事会议实际上并不能完全应对一年中随时会发生的军事冲突、政治危机、外交事务、交通堵塞...这时候，就需要万能的耶尼切里去救火了。
“唉。”邵纲叹了口气，“看到他们被困在围城里，我总是想到了...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看开点，老邵，朝廷至少没让你们去守城呢。哦，我这不是在把你们挂钩，你不要对号入座。反正都过去了是吧？你看开点，看开点。”
“不不...制台，我其实是在想别的。给朝廷效力，干些本职之外的苦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抱怨。我是在想，为什么奥斯曼也要把自己的‘锦衣卫’派出来，那恐怕是因为奥斯曼的苏丹对宫门外的事情两眼一抹黑。所以，他要派近侍出来监督。朝廷现在也没有宦官了，如果哪一天...天子陛下也碰到了同样的问题，我在想锦衣卫是否能称职。”
面前这座围城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嗯，你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实际上，你应该也从我的话里听出来一些蛛丝马迹——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要检验锦衣卫忠诚的时候了。耶尼切里，更像是唐朝的禁军，控制了宫廷的禁军完全可以控制皇帝的废立。不过唐朝禁军更像是工具，主谋者还是太监。”
“在罗马也发生过一样的事？”
“老邵你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嘛。确实，罗马也碰到过一样的事情，不过罗马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他们军人干政是常态——总体来说，禁卫军干政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我不希望锦衣卫变成那样。”邵纲沉下声音，“我宁愿锦衣卫一直在光禄寺烧大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免？”
“办法，我也不知道哪些有效——就比如奥斯曼也有自己的办法。和步兵耶尼切里不同，同为禁军的西帕希骑兵就极少闹事。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富裕的良家子，而不是被拔擢过来之后进行精神洗脑的乡民。我们还任重道远啊，治天下还真是件麻烦事。”
“制台，就是...”邵纲突然小声问，“就是那个，您知道的，那不可名状的，不存在的国。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哦，你说带清是吧，他们有密折来着。带清的密探化整为零，人人都可以是密探，密探可以给皇上递密折。皇帝的眼线无处不在，皇帝永远在注视着每一个人。”
“好家伙，太哈人了吧！我们至少还找个花盆和地板藏着呢！这花盆都不藏了？”
“所以这未必是好事。有个厂卫的时候，百官知道有个厂卫和他们对抗。厂卫要是化整为零，在暗中监视，那恐怕要人人自危——虽然让百官人人自危似乎也可行，但我还是没拿定主意。”
“果然治天下，是难上加难啊。”邵纲摇了摇头。
“确实如此。相比较而言，还是一把火烧了更实在——差不多了吧？点火都醒了没？”
“回禀制台，全军上下昨晚都睡了个好觉，现在精神饱满。”
“很好。老邵，你给我根香——今年过年没玩到烟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要亲自给小阁老点个大的，也不知道他昨晚睡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