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炉3小时后。180txt.com
“行了，我看差不多了。”阳伞下头，郑成功戴着耳塞，喝着冰镇的椰汁。此时他距离城墙有2公里。
实际上根据马队的汇报，那八个炉子的声音之大，大到10公里外都可以听见，在3公里以内都很刺耳，需要用什么东西堵住耳朵才好受些。
而对于距离还不到一公里的突尼斯城，郑成功倒是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他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城墙，城墙上已经连一个鬼影都没有了。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城墙上有5个火力点曾经试图对城下的8个葫芦开炮。然而葫芦只有喇叭暴露在外，其他地方都被掩体包住。老式的炮台射界有限，只能在城墙上有限的几个地方旋转，仅有2门炮能把掩体里的“葫芦”纳入射界。
各自试了三四炮，城头上也就没再射击了。郑成功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风太大。
后续还有几门炮试图对着后方的兵团开火。但那些炮的威力尚不如佛郎机，没打穿沙袋。
“邵指挥你发现了没有，沙袋也挺好用的。”
“什么？”邵纲放下茶碗，摘下右边耳朵里的棉花。
“我说，邵指挥，你看这个沙袋怎么样？”
“没有柴束的时候，沙袋倒是也能用。但是我们的沙袋，形状不对。要垒沙袋墙，最好是用方口袋。但我们军中备用的口袋都是长条形的，因为长条形的才适合抗在肩膀上。”
“那回头要不要改改？”
“改改是可以。不过，这都是鸡毛蒜皮小事。前头还在打着呢，我本来觉得喝茶就已经很...很耽误事了，我们还有空在这里聊天？”
“诶呀，无所谓啦。”郑成功摆了摆手，“我老爹一辈子也就这样打。只要把兵撒出去，他们自己就会打的。”
“...”邵纲默默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真甜。国姓你用的是5年陈的雨水吧。”
“诶呀，我说实话——实际上我们在岸上并不能执行太复杂的动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蹲着，蹲着不动。我听说柏柏尔人的骑兵很厉害——那我就看他敢不敢出来冲我的铁人军。开玩笑，我的铁人军光行头就有50块，他们连人带马也就凑一个零头，头盔都凑不齐，拿什么和我打。他有本事就冲一个试试，他要能冲得动我当场把这条桌吃下去。”
“国姓你的甲这么贵的吗！”邵纲吃了一惊——兵器多少钱他是知道的。“能用的”鸟铳旧币9钱，新币9毛钱。一副“能用”的铠甲，喜欢你币4块多一点。铁人军的行头要50块？50块，省点花都够一个百户用了。
“很多吗？我们家买炮都是按千两来算——当然那个是被坑了，我也知道那个价很离谱。不过也是因为荷兰人确实舍得卖好东西，他们把能炸死自己的大炮都卖过来了。啧，这可是买命啊，我一向很喜欢花钱买人家的命。”
“这倒也是，用钱砸人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那国姓你大概还有多久能砸下来？”
“说实话，本来我没数，准备和制台申请一下要不要退兵。因为他们一直不出来，城里又都是烧不动的土房子，我很难办啊。现在好了，虽然我拿这座城没有办法，但只要这个烧煤的葫芦在外面，我就可以昼夜不停地吵他们。不过，今天就不用了。”
“难道国姓你的善心发作了？”邵纲揶揄道。
“啧，那当然不可能。只是我发现这座城的火力实在是很贫弱——这些城墙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邵你还记得吧，凡是国朝建立后新立的城墙，哪怕是县城的城墙，都已经修成又矮又厚的防炮墙了。这里的从墙到炮都没什么长进，还是没包砖的夯土墙，我几天就能拿下。”
“那我就不在这等了。我这一趟的就是来给国姓你送葫芦和鱼雷的，你要是用得好回头和制台碰面的时候就再说说。”
“我倒确实有件事。之前打算直接做，来不及上报了。现在既然邵指挥在这里，我就问一下——邵指挥，你介意我收他们的银子吗？”
“什么玩意儿？”邵纲诧异道，“国姓你要受贿？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谁还会这一招?你在开玩笑吧？我觉得，您好像不是那种受贿都要和锦衣卫打报告的‘纯质’之人。”
“当然不是开玩笑。城里的巴巴里海盗——他们派人‘夜缒而出’，给我送了信。大意是，如果我们能够把城打破，他们愿意缴纳赎金来赎买自己的自由。”
“这倒确实算是私相授受...您和我说一声是对的。我不反对，我想制台也不会反对。而且事急从权，制台就算反对也不会怪罪。但是...您这里的事情要是传回去，那就不好办了。这算...”
“我知道，这算和蛮夷做交易是吧？我大明朝开国以来，就严格禁止这种对蛮夷的妥协行为。所以，私下里干了也不能让人知道。若是让人知道了...哪怕是要步那些兵部尚书的后尘。”
“您知道就好。”邵纲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如果是国姓你自己的决定，那么您就去做吧，我可以帮您遮一点。”
“你也不喜欢这样？”
“有时候，会这么想。毕竟过刚易折，太祖皇帝在200年前定下的规则还要拿来约束200年后的我们，我想太祖皇帝也不会乐意的。”
“不，我觉得太祖皇帝很乐意，我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邵纲眨了眨眼：“我就当没听到好了——总言而之，虽然我也觉得这有点问题，但这是大政。大政，不是我这种三品官能够置喙的，我也只刚刚够站在堂上而已。国姓你作为世官，更不应该多说，说多了有可能会殃及子孙。”
“啧，所以我们就一直这样？用会典给太祖皇帝的律令打补丁，再用每年的典型案例来做补丁的补丁，还有补丁的补丁的补丁...这不打成百衲衣了？怪不得北明完蛋了。”
“那什么。”邵纲又把棉花塞了回去，“今天风大，我什么都没听到。这茶不错，是5年陈的雨水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