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敌，一发，准备！”一枚巨大的圆筒被塞进了火炮的炮管，直接瞄准了侧方的巴巴里海盗船——郑家用这玩意儿熟门熟路，因为这是明海军的老家伙了。186txt.com
现在的“万人敌”，是郑家自治的，万人敌也是个诨名。在新式火箭列装前，炮射火箭在郑家就叫这个。而明军早先使用的炮射火箭名叫“单飞神火箭”，一种装在炮管里的纸火箭，药筒由厚实的矾纸卷成，有铁制的箭头用来钉在船上。但为了塞进炮管里，这种神火舰没有尾翼。
炮管里发射的火箭要比“火龙出水”之类的奇妙玩具精准得多。只是因为没有尾翼，它只能在有限的射程里保持稳定，飞得越久越容易失衡。
壬辰年烧倭舰用的就是这款——因为福船完全可以凭着体量冲进去，先碾沉几艘关船，然后对着体积大的安宅船发射火器。
郑家喜欢拿它来“反海盗”，因为这玩意儿“劲大”。也正是因为劲大，所以这玩意儿必须用炮筒来打。
一发塞进炮管，像发射大炮一样操作，水兵用炮管对准了那艘巴巴里海盗船。引线在炮管内调整过，直对着火门，所以一样是从外点燃。
点着了火箭，附近的炮手立刻半蹲下去。
火门“咻~~”得开始喷火，火焰直喷出几尺高，但火箭还没动。
约莫半秒不到，火箭完全点燃，一个大圆筒从炮管里笔直地冲出去。在失衡翻滚之前，它笔直地撞到了那艘巴巴里海盗船的甲板上。
火箭并没有爆炸——因为它本来就不会爆炸。但它的尾焰非常够劲。
一米多长的火龙猛烈地喷射出来，连带着还有烟雾弹一样稠密的黑烟。黑烟顿时在整条船的甲板上翻腾，涌动起来，甚至还渗进了下层甲板。
“咳咳！咳咳咳咳!”船上船下一起咳嗽，剧烈的咳嗽声在一百多米之外的斗舰上也能听到。
“这什么毒气攻击！果然那群葡萄牙人学到了震旦方术！”亨克大怒，“谁去把那火箭捡起来！快去！把他捡起来扔出去！”
并没有人伸手去捡。理论上，只要捡起来丢海里就什么事都没了，因为这种火箭没有爆炸的功能。然而这只是理论——实际上鬼知道它会不会炸。火药要是有那么稳定，万户就不会被炸死了。
全船的人就这么看着那一大条火箭在船上“咻~~~”得嘶鸣，黑烟越来越浓，连亨克船长所在的船尾尾楼都被弥漫的黑烟盖住。
黑烟翻腾上来，亨克抽了一口——
“我...有毒！这烟有毒！”这一刻，他知道下头为什么咳嗽了。这不是尝尝能闻见的硝烟味，而是能够剧烈刺激粘膜的毒烟，只闻一口就涕泪横流，眼睛里好像抹了一整个墨西哥辣椒，嗓子里痛得像刚喷了一口火。
——“啧啧啧啧。”看到这般景象，张进连连咋舌，“果然这玩意儿劲大。”
毒烟，这是明海军的保留项目，连配方也是保密的。发射毒烟的火箭必须有特质的发射器——朝鲜在这里就没有学到家。因为朝鲜没有办法解决火箭发射后引燃剩余火箭的问题，所以“火车”是开放式的，或者前后贯通，就只是一个容纳火箭的架子。这样确实安全，但火箭的尾焰会全部喷到己方阵地上，打一轮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明军的火箭装在“架火战车”里，是一种封闭的箱车，更接近封闭的炮膛。这样只要风向没问题，从火箭发射口喷出来的烟雾就只会顺风飘，不会直接喷到阵地上。
也只有这种封闭的火箭才能打毒烟。朝鲜那种火箭要是打毒烟，第一个被撂倒的就是发射者自己。
炮管是比架火战车更适合发射毒烟的容器——不过按照朱由检的布置，现在的明军已经不用猛毒了。猛毒，主要是指草头乌、狼毒、砒霜一类。不用这些，主要是出于安全考量，这玩意儿保管不善很容易在自己的军营里搞出问题。要是污染了船上的水源，事情就大条了。
发射到那艘巴巴里海盗船上的，使用的都是“普通”的毒烟。配方包括硫磺、沥青、天麻还有桐油等发烟物，降低了猛毒带来的致死性，但是烟的烈性直线上升，而且有剧烈的催泪效果。
“行了，走个流程吧。”看到一整船的人都被撂倒了，张进挥手示意，斗舰开始摇橹靠近。待靠到了十米，水手熟练地抛出了钩爪，直接勾住了那艘海盗船的船帆和桅杆。
“给我打！”张进一下令，一大群水兵看不都看，端起鸟铳就居高临下齐射，专打手上有刀的，有枪的。他们看得很准，因为业务已经很熟练了。另有几杆大抬枪架在船舷上，装了准星和照门，专门用来打桅杆。
清扫工作在五分钟内就完成了。船上所有的桅杆都被打断，船帆铺在甲板上，盖住了下面的层层血迹，茫茫大船一片白。虽然不时地有红印渗透出来，也有还活着的在船帆下面蛄蛹，但这都不妨事——
“弟兄们，跟我上！”张进扶着绳索，带头跳了下去。这是规矩，当船老大就得第一个上。其他的水手紧跟着从斗舰上一跃而起，几十个人瞬间坠在甲板上，全都手执利刃，准备给试图挣扎的敌人补刀。
至于船尾，那里被刻意放过了。因为无论东西方的战船，船尾都是高价值目标所在的地方。登船的水兵也最先往船尾的尾楼上冲，不分三七二十一先把所有人捆起来。
“开门！查令旗！”张金一脚踹开船长室的门，望见里头竟然是空的。
“人呢！人哪去了！？”他回头问。
“管带，在上头！你上来看！”
“哦？”张进三两步窜上尾楼顶端——确实，一眼就看出来了。全船的人都是黑头发，就只有这家伙是红眉毛，红胡子。旁边散落着头巾，头巾刚才就就被水兵剥下来查看了，露出了头巾下头一头细软的鸟窝似的红发。
“竟然真的是荷兰人，这回钓到大鱼了。把这个红毛...”
“等等！管带！”甲板上突然传来喊声，“管带，甲板下面也全都是红毛！”
“哈？不是黑的吗？皮是黑的还是白的?”
“甲板下面都是白皮红毛！”
“好家伙，一串的红毛夷，赚大了！带回去带回去，先别管到底是什么。虽然只有船长喝划船奴是红毛有点怪，但抓红毛回去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