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买买提帕夏用颤抖的右手提稳了杯耳，但杯中的咖啡却和他的手一起抖。400txt.com咖啡一滴滴撒到了桌上，面前的副厨埃夫伦也看在眼里。
“总督大人，震旦军并没有进入开罗。”
“难道马穆鲁克没有去迎接他们？”
“不...震旦军直接从开罗南方经过，他们不打算经过开罗。”
“已经过去了？！”咣当一声，总督的咖啡杯掉在桌上。杯子抬得不高，没有整个翻倒，但泼出的咖啡已经撒了一桌，撒到了总督面前的文牍上。然而他却张口闭眼，双手抱头，无声地呐喊着。他根本就顾不上桌上的那些纸。
“买买提帕夏，您难道不该感到庆幸？摩诃震旦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进入开罗，您可以安心在这里当总督，等待帝国来处理那些马穆鲁克。在这点上，我想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你懂什么！你这个贪婪的耶尼切里！”总督怒斥道，“外国军队在帝国的领土上横行，马穆鲁克非但不阻拦还簇拥在他们左右。甚至，甚至他们都不来开罗知会一声，就带着外国军队跑来跑去。这说明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帝国！”
他站起身来，鼓起勇力，一把掐住了埃夫伦的领口：“告诉我，耶尼切里，难道你想看到的就是埃及彻底丢失？难道你的太阳也这么认为？”
“这...”被抓住领口的埃夫伦目光也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四处游移，最后还是定在了总督的眼前：“大人，我很明确地告诉你，科普鲁律帕夏绝没有肢解帝国的意思。如果您认为我们真的要放弃埃及，那您就大错特错了。他这么做，是为了更好地统治埃及，而非将埃及交到马穆鲁克手里。”
“那现在呢？！你们的计划呢？”
“现在...摩诃震旦的到来确实是让我们有些意外。许多计划都被打乱了。”
“那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这个...”埃夫伦用轻轻碰了碰总督的手，“您先不要动怒。毕竟，您才是总督...”
“我才是总督？！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你们耶尼切里总是在暗地里搞什么大计划，搞出自己的兜不住的事情就去拉拢朝中官僚为自己的行为背书。要是找不到，你们就打算把问题往外甩？你现在才知道我是总督？你们太天真了。”他冷笑一声：
“我没有按时向太后回信，太后早就知道我被你们多了权，软禁在此。你真以为两军冲突之下，一群地里的田鼠还在战场中心苟活？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何况你们？你为你的太阳卖命，可你的太阳普照大地，他可不会只照着你的一个人。”
“这...”
“说出你们的计划。”总督放开了手，“不为了我，就为了你们自己，你们现在也该停止这种荒谬的行为了！”
埃夫伦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点头：“那我就说了。我们打算在城内和摩诃震旦谈判。”
“谈判？！你们和摩诃震旦有什么好谈的？”
“科普鲁律帕夏和威尼斯达成了协议，我们双方都认为帝国必须革新。原先帝国的税收都依赖全国各地的车船关所，以及对香料、咖啡以及丝绸之路的垄断——但这些钱全都进了苏丹本人的内库，供他养活成千上万的女人，生三四十个孩子，但国家并没有从中得利。”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威尼斯和伪先知摩尼的神国（celestialempire）已经达成了共识。重启地中海贸易，用以取代跨大西洋的殖民贸易，对整个地中海都大有裨益。而在其中受益最多的，无疑就是奥斯曼。”
“原来你们是这个意思？”
“是的，我们本打算通过一次小规模的内战夺权，然后立刻开始经济改革。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充实国库，把财柄从皇室手中夺回，终止苏丹娜的停战策略。待我们积蓄实力，就可以趁着神罗衰弱，对其发动一次新的‘大土耳其战争’。科普鲁律帕夏认为，帝国的未来就在于此。”
“有意思...你们想要通过改革来彻底断绝后宫干政的影响，然后让帝国政府替代苏丹来做决策？”
“是的。只要科普鲁律帕夏能够完成他的改革，那么不管皇室是由苏丹主导还是由苏丹娜主导，这都无所谓。因为帝国大政，将会，也将永远掌握在最明智的帝国官僚们手里。”
“也就是你们耶尼切里？”
“咳...您也可以这么认为。”
“然后你们就可以随意废立苏丹？”
“咳咳...您不该这么认为。但您要实在这么想，也不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上帝啊！”买买提帕夏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们耶尼切里就是这样！你们永远都想搞个大事情！但我没想到你们要搞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要窃国！你们不会...你们难道要学马穆鲁克？你们要把奥斯曼帝国变成耶尼切里帝国？！”
“不不不，我们现在没这么想。”埃夫伦有些心慌。实际上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只是科普鲁律帕夏确实没打算像马穆鲁克一样取苏丹而代之，他们只是想要摄政帝国政府而已，最多废立几个苏丹。
“当年马穆鲁克也是这么认为的！马穆鲁克一开始也只是总览朝政，但时日一久，他们自己就相当苏丹了。你们耶尼切里，还有马穆鲁克，你们这些古拉姆奴隶兵全都是天生的叛乱者。你们就是吃不饱养不熟的狼！早该在入伍的时候把你们全部阉掉，让无垢之人来担任禁卫军！就像阉狗阉马一样！”
“您...是在跟我说话？”埃夫伦缓缓退后。他面无表情，手却已经按到住了腰上的刀，“整座总督府里全都是耶尼切里。我在这里把您制服，您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您。”